人,老娭毑不喜歡吵鬧,只有我一人陪護,以後和她同吃同住,直到採訪完畢。
掛了社長的電話,我冷汗立刻下來了,要是老娭毑有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我剛想撥過去,電話又響起來,這回是個中年男子彬彬有禮的聲音:“胡小姐,你好,我是你這次的採訪物件胡湘湘的兒子顧念親,長眠於故土是母親最後的心願,我只得盡力滿足。你放心,我另外安排了陪護跟著她,一有狀況就會處理。還有,我看過你的文章,你儘管聽我母親講故事,我敢擔保,你一定不會失望!”
他頓了頓,輕嘆道:“我喜歡你反覆強調的那句話,我們可以原諒,但是決不能忘記!”
我鼻子一酸,即使他看不見,也重重點頭道:“請放心,顧先生,我會好好聽故事,好好照顧她!”
“謝謝!”他突然有些哽咽,“胡小姐,一切拜託你了!”
把電話放下,我發了一會呆,帶了簡單的行李出門。來到機場,因為太過緊張,秋高氣爽的天氣竟然出了滿身大汗,我一邊嘲笑自己,一邊在出口東張西望,用猜測別人身份的小遊戲來打發時間。
飛機到了,廣播未停,一個滿頭銀絲、精神矍鑠的老娭毑徑直走到我面前,朝我微笑著伸出雙臂,用純正的長沙話柔聲道:“妹子,我就是胡湘湘。”
我呆若木雞。
第一章 **二十七年十月二十ri
第一章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二十日
月亮粑粑
兜裡坐個爹爹(dia)
爹爹出來買菜
兜裡坐個奶(三聲)奶(四聲)
奶奶出(qu)來繡花
繡個(za)粑粑
……
娭毑(奶奶)的歌唱得雖然中聽,可每天早上被同樣歌聲吵醒,脾氣再好的人也難免心有不忿。
“娭毑,別吵啊,我昨天忙到半夜才回來吶!”聽到晴空一聲霹靂,胡湘湘渾身一個激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在枕頭下摸索半天,沒摸到姐夫剛送的手錶,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發涼,放棄了努力,將懷裡捲成一團的棉袍緊了緊,整個縮排被子裡,彷彿這樣就能躲起來安靜睡覺,不受外界的干擾。
一隻冰涼的手伸進被子裡,準確無誤地給她一個爆慄,她這回反應過來,雙手抱住那隻手臂,順藤摸瓜,捉住那人腦袋,給予重重反擊。
聽到雙胞胎兄弟小滿誇張的哎呦哎呦慘叫,胡湘湘撲哧笑出聲來,鬆開他的手,瞧他一身嶄新的洋服不順眼,將被子卷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起這麼早做什麼吶,外頭又不安全,待在家裡看書多好!”
“你就曉得看書,外頭多好玩啊!”
小滿嬉皮笑臉湊上來,又蠢蠢欲動,胡湘湘和他“戰鬥”了十六年,早就有所防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給他好一頓爆慄,聲音十分響亮。小滿捂著腦門連退三步,哭喪著臉道:“好男不跟女鬥!我是跟姐夫出去,想吃什麼不?”
不是鬥不過她,雖然比她高壯,他哪裡敢對她動手,要知道她外表雖然嬌弱,還整天捧著那本破書哭哭啼啼,以林妹妹自居,其實心眼比針眼還小,吃不得半點虧。而且全家老少,從娭毑到小不丁點的薛平安都吃她這一套,從小到大他聽得最多的幾個字就是“不要欺負湘湘”,天可憐見,明明是他多年如一日忍氣吞聲!
聽到有吃的,胡湘湘一直迷迷濛濛的眼睛登時閃閃發亮,小滿牙齒磨得嘎吱直響,伸出三根指頭,陰森森笑道:“給我彈三下,三個德園包子!”
胡湘湘眼珠一轉,嗲聲嗲氣道:“哥,我要吃玫瑰白糖包!”
胡劉氏生兩人的時候正好家裡沒人,連胡劉氏都不知道哪個大哪個小,稀裡糊塗就認定胡湘湘是姐姐,這也成了小滿一直不服氣的原因。
沒想到她這麼快認輸,果然是好吃鬼!小滿不禁為之氣結,突然嘿嘿笑道:“以後叫我哥,我天天給你買好吃的!”
胡湘湘撇撇嘴道:“你零花錢比我還少,哪個信你!”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滿趴在窗戶朝外看了一眼,見隔壁屋子還沒動靜,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順手扯扯她的長髮,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反正現在不太平,大家都沒心思上課,姐夫說讓我跟他混一陣子,趁戰亂撈點本錢再說。跟著姐夫出門,連吃帶拿,根本不用花錢。”
胡湘湘呆了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想去敲他,小滿扣住她的手腕,正色道:“這事別告訴別人,娭毑跟爸爸就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