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美國來是來幹什麼的?江之寒從來沒有很仔細的思考過這個問題。。鍾伯伯勸他來;是害怕他年輕氣盛;繼續和朋家糾纏不休。父母希望他來;幾乎是基於同樣的原因。而他自己呢?他似乎沒有很仔細很仔細的想過。
有點像當年放了學出去吃飯;他問楚名揚去哪裡好;楚名揚說不如哪兒哪兒。他很隨便的一揮手;那就這樣吧。似乎是一個很隨意的決定;因為哪兒都差不多。
和才開始的高二時不一樣。那時候;他似乎目標非常的單純和明確:我要與眾不同;我要抓住某個契機;我要找到一個領域集中的我的精力;我要籌到足夠的錢去搏一把新生的股市;我要掙錢趕快給家裡換個房子讓母親不要太辛苦;我要……追到那個女孩兒;和她廝守一生。
那以後呢;更多的似乎是慣性的延續;把企業做大;思考新的戰略方向;贏得每一場商業爭鬥;結識更多的人來保護告訴發展的商業集團;希望有個人在身邊不要那麼寂寞。那些成功的或者甜蜜的瞬間;也曾有很大的滿足感。但目標似乎不那麼明確了;掙錢到某一個數字;或者是把企業做到怎麼樣的一個地步;江之寒其實並不是那麼在意。
回頭看來;當年最初的目標似乎都實現了。他說自己與眾不同;少年得志;大概沒有多少人會站出來反對。但似乎和坐在中州市圖書館裡的過去比較起來;似乎總是缺失了點兒什麼;那時候的漏*點不再在那裡了;剩下的更多的是責任。
創出一個企業;把它做大;然後你便慢慢對它有了種責任感;彷彿他是你一手帶大的孩子;需要精心的呵護。那為什麼要到美國來呢?遠離企業的日常運作;也許可以幫助理清一下思路;集中精力在戰略發展的方向上。也許;到這裡來遊歷一番;親身感受一下新的一波引領世界的科技大潮;能夠拓寬自己的思路。
但這些;真的是當初來的理由嗎?
答案應該是否定的。
這半年以後;江之寒就能拿到自己經濟學的碩士學位了。但對於學術研究;他自我評價;已經少了關上門來靜心研究的那份心性。他也許是有天賦的;他甚至設想過;四五十歲後重回大學當個講師什麼的。在美國;有很多在企業界成功的人功成身退以後去學校養老;他們可以帶去很多工業界的實踐經驗;對校園會是一個很好的補充。但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攻讀博士或者做研究似乎並不在江之寒的規劃之中。
他今晚似乎終於有時間問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來這裡呢?
更多的;似乎是一種逃避。從某種意義上;有點像當年從七中逃到四十中。這一次;他從大洋彼岸逃到此岸。
文楚跳樓以後;江之寒確實一心想要報復朋元濤;甚至等不及要馬上動手。但他終於失敗了;有沒有吳茵的勸阻他都會失敗;回頭看他自己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他是站在正義那一方的;因為他那幾年財富人脈都在以幾何級數的增長;本以為至少可以護住身邊的人;因為自高二以後;他幾乎就沒有失敗過。倪建國也許是一個例外;但不是因為他鬥不過他;不過是投鼠忌器罷了。
但現實殘酷的展示給他;在社會階層的階梯上;他往上望去;雲霧飄渺;遙不可及。江之寒並不是一心想要沿著那階梯無止境的往上爬的那種人;他缺乏那種極端的動力。從小看《紅與黑》和《荊棘鳥》那樣的書;他就覺得窮其一生只想著往上爬的人不過是愚人;付出的代價通常太慘重;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更會錯失人生旅途中最美麗的風景。
在某個時刻;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有錢了;夠成功了;可以好好的享受生活。但在生活中;無論是成就感;還是幸福感似乎都不那麼多的能感受到;而文楚事件幾乎毀掉了所剩不多的那份成就感和幸福感。
在挫折感之外;吳茵的離開和白冰燕的車禍也是讓他逃避的重要事件。這兩者;似乎又是相互關聯的。
對於白冰燕;江之寒更多的是一種無法與天斗的無力感。他捫心自問;總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沒錯;那盤錄影是他錄的;但他當年不過是為了自保;以後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它。如果有錯;他不過是疏忽大意沒有提前銷燬它的錯誤。但這個錯誤的代價太大了;在清風陵園的夏日黃昏;他抱著倪裳;清楚的感受到兩人之間因此產生的鴻溝;滿是委屈;還有很多的不甘。而對於吳茵;感覺又更復雜微妙很多。在很多時刻;江之寒覺得自己是愛她的;那些甜蜜溫柔;並不是可以做戲假裝出來的。也許;比愛更多的;是從心底深處往外的憐惜:他心疼這個女孩兒生長的環境;她表面光鮮下曾經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