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異鄉人,我師和我的母親是惟一明白我的人,他們死去了,我將透過漫長的下水道、排水管,用溼漉漉的腳踏上我看見的第一個臺階,到那個亡靈的城市去尋找他們。
很小的時候,母親對我講過那個城市,是永安城中的每個孩子都會聽到的。母親說:你要乖,不要亂玩水,否則來歸獸會把你帶去亡靈的城市,它就在永安的地下,而且無比龐大,你永遠都找不到邊界和出口,無論醫院、教室、公安局,所有的建築都是灰色的,無論冰淇淋、巧克力、餅乾,所有的食物都索然無味,你一去那裡,就再也回不來。
這樣的故事有很多,母親們說:要多吃胡蘿蔔,要做作業要飯前洗手,否則……
否則。我笑了。
年幼時候,最大的災難木過如此。
一整天鍾亮都陪著我,而且不時陷入那種讓我驚恐的陰鬱狀態,讓我以為他大腦中毒。晚飯時候,他買來速凍餃子,說:我們就在家裡吃吧,不要出去了。
我強烈反對,我說我要出門透透氣,都被你強迫在床上睡了一天。
鍾亮走過來,用身體優勢威像我,道:聽話!
我不甘示弱:你虐待長輩!
你為老不尊!他反駁。
我哪裡老!我頓時跳起來,他居然敢截所有女人的軟肋。
被我的神情嚇到,鍾亮頓時投降:好好好,出門就出門。
樓下隔壁的一家中餐館,貴且難吃,我為它遲遲不倒閉而驚訝,但鍾亮就偏偏要在那裡吃,他拖我進去,點菜,坐定,一臉嚴肅。我被淫威所震懾,終究,心有不甘,低聲咕噥:你到底怕什麼怕。不敢出門……
誰知,就這樣也被鍾亮聽到,抬頭,看我,聲音同樣低,說:我怕你突然就從我身邊消失了。
如他,我也聽見了。
我們都沉默。
我已決定,鍾亮,我默默吃著最後的晚餐,我將離去,離開這個所有人為我創造的虛幻的世界,去尋找我最後的迴歸,去那個亡靈的城市,即使找不到來歸獸。我可死,亡者長相知,漫漫長日,無可度。
鍾亮說:師姐,有人在看我們。
我翻白眼,自戀狂,一天二十四小時無論晴天下雨,一切無阻。
真的。見我不信,他補充。
在那裡。他指給我看,那個花臺後面,一定是的。
是是是,我欺衍他,那裡有一堆你的崇拜者,流著口水拿著鮮花等你簽名,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免得同你鬧排聞——我口中不停,手上也不停,擦嘴,拿包,起身,要走人。
鍾亮一把拉回我,端端坐他懷中,有傷風化,還好在小隔間中。
他說:是來歸獸。
我寒毛倒豎。但旋即起身,不顧身後的溫暖,說:那快走啊,去捉到他,捉到他我求他帶我去看……
老師?鍾亮依然拉著我的手,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看我。
不是。我替急,要甩他手,如鐵。死小孩,練什麼邪門武功。
你真當我傻瓜?鍾亮一再延續他最近一反常態的風格,成熟穩重無比,反問我。他嘆口氣,手不鬆,繼續說:我告訴你不是要你去追他,是要你快回家,這件事情必然有些不對的地方,我還是送你回去比較放心,一切交給我,你一定在家,鎖好門窗,不要亂走。
再說,他亮出壞笑,我們這麼一折騰,獸早走了。
我瞪他,氣極,連說了三個“你”,竟然沒下文。
他看著我,問我:你愛他嗎。
你愛他嗎。這個問題,真沒想到,由鍾亮問出來。而且,如此刺耳。
我呆呆地,看特這少年,我一直都以為他是少年,卻不知道,他明明白白,漪清楚楚,把什麼都看了,此刻拉著我的手,問:愛嗎。
不知道。我回答。愛?如今?這一切之後?算了吧。
一時心如亂麻。
鍾亮嘆口氣,拉凳子過來,說:你坐下。
我就乖乖坐下。
他放開手,伸手進衣領中,取下一條掛鏈來,樸素的紅繩子,吊一個小墜子,似玉,又不是,溫潤的,閃爍著。
放我手中。說:這是我家傳的護身符,你戴替它,我放心些。
我眼睛一陣刺痛,幾乎模糊了,但推了回去,說:不行的,我不能要……
說一半,再愣住。
真正年關難過,怎知一波未平又一波。
那墜子在我手中,發出潤黃的光芒,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