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之人乃我生母之後,唯恐我生母但凡活著便有可能撼其地位,遂安排人連夜出京毒殺我生母,我生母臨終之時命貼身丫鬟將我的身世告知我養父母。
那年,我五歲,喪母無父。
彼年,我同父異母的七皇子玉林四歲,冊封太子。
彼年,我同母異父之弟宋席遠三歲,同為喪母。”
遠處樹梢頭,一隻鳥兒棲未定驚扇烏翅撲入月色中,不知是鴉是鵲。點點飛螢悄然捲簾而入……
烏衣人?百鍊鋼?
“那年,我五歲,喪母無父。
彼年;我同母異父之弟宋席遠三歲,同為喪母。”
我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六王爺薄唇吐玄機,卻疑心自己是否在這粼粼晃晃的月光下失明失聰、錯看盲聽。
“你說什麼?宋席遠?哪個宋席遠?”我冰涼了手一寸一寸放下手中月餅,缺了一角的月餅撲簌簌落在盤中,“他……是王爺……同母異父……之弟?”
六王爺面若白月,烏瞳深目,修長的手剎那之間攏住我的雙手握於手心,眉心淡起漣漪,緩慢而堅定望著我搖了搖頭,口中卻淡然靜憩答道:“是的。”
尚未來得及領悟王爺是何深意,我己被他手上一股不疾不徐力道一帶站起身來,轉瞬被他攬入懷中,背對院牆,移步至園廊石階處被他忽地向前綿密掌力一推,“妙兒,你去看看宵兒可睡下了。”
我後頸倏然掃起一陣不詳涼意,踉蹌前傾兩步行,回首,但見牆頭月下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黑影騰躍而出,帶著利器的粼粼反光割裂背景天幕中圓滿的十五之月,悄然落在滿園繁花之中,碾花無聲。
六王爺背轉身對我,右手一甩袍袖,左手負立,一柄寒光劍氣自袖中滑落其手心,剎那被他握牢。
一圈黑影舉了刀戈斧械,蒙面黑衣,側身極緩極緩地逼近,似一汪腐敗糜爛的死水,帶著黑色的光暈漫漫潮汐,點點吞噬而來,而這月下潮汐的盡頭便是紫龍銀線鑲錦袍的六王爺。
我知道,不論這是一場臨時起意的暗殺,抑或是一次蓄謀己久的宮變,標的絕不會是我。而六王爺轉身時對著我的那一甩袖怕不也是示意我快走。然而,此時此刻,我的足心卻像生出藤蔓根莖一般牢牢盤繞住足下方寸之地,心中去意堅決,卻奈何撼不動腳下分毫。
只能眼見著那如夜緩漲的死水最終圍攏在六王爺十步開外,散成一圓狀暑面,再不向前。瞬息之間,風也靜了,萬物僵持。六王爺巋然不撼,似一柄寶劍臨淵出鞘,錚而不鳴,劍氣己動四方;又像日晷正中矗立的金銅晷針,穿刺石晷,月夜無日,晷針影西斜。
對峙雙方猶似彼弓此弦,不見弓箭,卻讓人覺察到吐納之間一場無聲無形之較量正如荼拉鋸,直至拉弓滿弦,緊繃,摧弦欲斷……
“騰!”死士之中一人於包圍圈中大鵬展翅一躍而起,弓斷千鈞之際,箭離弦而發,一柄長劍直取六王爺面門而去。那幽黑的光暈一時缺去一角,似瓶口拔塞,千里拱堤坍潰一洩如注,十面八方流矢飛箭皆奔著日晷正中那柄晷針——六王爺而去。
我心口驀地一收,空落落直直往下墜去。
卻見六王爺劍花一挽,足尖點地借力而起,擦著矢尖劍端躍然其上,幾聲“嗖嗖”銳利破空之音迴盪園中,箜崆鳴竹之聲沒入花叢,未見裴衍禎出手,眼角卻察流螢一般幾道線光劃過,幾個死士悶聲倒下,濺起碎花如塵,淺黃棠紫。
一絲腥甜氣息溢位,緩緩浮動月下,月色皎皎瑩白一如新……
“妙兒,快走!”
六王爺的聲音和著兵器相交的鏗鏘錚錚之聲炸入耳中,幾乎同時,一個黑衣蒙面死士鮮血淋漓砰然倒於我的腳旁,駭得我扶著廊壁往後退了一步。
又是一道流螢之光閃過,“唔——”聽得那人口中一聲悶哼,本能伸手去捂小腿肚處,我定了定心神,鬼使神差俯身去看,但見其小腿上幾根綿密細如髮絲的銀針齊根沒入,直穿其腳踝之骨,竟不見血,此人抽搐痙攣之中自袖袋口掉落一物。
精銅觸地之金音於一片廝殺搏鬥之中清脆地叩了叩我的心頭。我蹲下身,拾起這形似半月狀之物,舉至眼前一看,竟是一巧奪天工的精緻連發弩機,箭在弦上,觸手可發。
此時,王府之中先前規避的展越等護衛己發現異狀,陸續傾巢而出,那黑衣死士卻絲毫不退不怯,只迎不避,招招狠戾直取六王爺,顯是打定主意豁出命去,一朝荊輛刺秦王,不得王爺性命誓不休。
但見廊壁青磚上,人影此起彼消,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