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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字皆血,千百年來,每當中國國難方殷的時候,這些詞作不知曾感動過多少愛國志士,不知激動過多少離鄉背井的遊子之心。人們排除了李煜作為亡國之君的獨特身份,感受的是他那深愛故國、深愛家鄉的具有普遍意義的感情。這種感情人們一般難以確切地表達出來,可是在李煜的筆下卻一瀉而出,那麼深厚,那麼真切,因此具有極大的感染力。直至今天,我們讀來仍深受感動。

大宋太平興國三年七月初,宋太宗忽然想起李煜來——他怎會忘記這個危險人物呢?何況這時正是他竭盡全力鞏固自己政治地位的時候。他召見已降宋的如今官居給事中的南唐舊臣徐鉉,問道:“卿近日曾見過李煜否?”徐鉉一驚,忙奏道:“有旨:不得私謁李煜,臣怎敢違旨私見之?”太宗微笑道:“你想見見他麼?”徐鉉哽咽道:“臣曾事李煜父子十數年,李煜遇臣厚,不能忘也!”太宗點頭道:“你說的是實話,這就代朕去看看他吧,問問他還缺什麼不?”

徐鉉明知太宗命他去看李煜不懷好意,可是他又怎能違旨不去?況且他自己也實在是想念後主得緊,於是出宮以後,也不帶什麼禮物,便即隻身投李煜住處來。李煜住處他自然是知道的,過去不知多少次遠遠看望過,此時走近,始知這公爵府竟是這般寒傖,便連自己的住處也比它寬敞。徐鉉離府遠遠地下馬,徒步走上前去,只見門前雜草長得一尺來高,大門緊緊閉著,只開著一個側門,幾個挺胸凸肚的兵卒刀槍在手,看守甚嚴。徐鉉上前道:“願見太尉。”那些兵士見徐鉉身著官服,不敢怠慢,答道:“有旨,太尉不得擅與外人接。”徐鉉道:“我正是奉旨來的。”小卒問過徐鉉姓名,官職,便入內通報。徐鉉跟入,立於庭下,只見那廳上空蕩蕩的,連桌椅也無。良久,那小卒出來,在廳上相向擺了兩張椅子。徐鉉望見,道:“只設一張椅子就夠了!”言猶未了,李煜下樓來了,他身穿道袍,戴著紗帽,見是徐鉉,一臉驚疑不定。徐鉉在庭中拜了下去。卻不說什麼——他能說什麼呢?怎麼稱呼呢?李煜急步下庭,雙手扶起迎入廳中,徐鉉不敢就座,李煜慘然道:“今日豈有君臣之禮乎?”逼著他坐了,兩人一句話未說,便相對失聲痛哭起來。好容易止住了哭,李煜凝視徐鉉道:“先生卻也清減得多了!”徐鉉自入宋後,一直未蒙重用,這“給事中”的官位,是宋承唐制設立的,乃中書省門下的寄祿官。他微喟道:“四年於茲,倒也沒什麼病。太尉近來還好麼?”李煜嘆道:“我處此,終日惟以淚洗面而已。”徐鉉不敢接話。李煜問道:“先生今日怎能前來看我?”徐鉉道:“是皇上叫我來問問太尉,還缺什麼不缺?”李煜慘然道:“我缺什麼?我還缺什麼?我什麼都不缺,只欠一死耳。”稍停,嘆道:“今日,悔不該錯殺潘佑、李平、林仁肇耳。”——這三人都是南唐重臣,當日均曾力勸後主獨立自主,不可不防大宋,因而違了當時“謹事大國”的國策,李後主明知朝中不乏大宋奸細,知道萬一處置不當,必蒙大禍,因此,不得已才把他們賜死的。徐鉉見李煜控制不了自己,生怕他更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連忙站起,道:“徐鉉不敢久留,太尉保重。”李煜也不留他,去袖中抽出一函來,遞與徐鉉道:“這是昨日填的一首《虞美人》,先生抽空瞧瞧。”

回外回 愁深幾許 一江春水向東流(4)

徐鉉回得家來,坐席未暖,奉太宗命來急招他入宮的中使已至。見了太宗,太宗劈面便問道:“李煜都說了些什麼?”徐鉉道:“也沒說什麼,臣奉詔問了問他還缺些什麼,也沒敢多坐。”太宗不信,問道:“難道他一句怨怒的話也沒說?”徐鉉頓首道:“臣怎敢隱瞞?李煜蒙皇上賜與公爵,又得了百萬厚賞,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心懷怨恨?”太宗臉色略和,復問道:“他給了你一函,寫的是什麼?”徐鉉心知:他和李煜在廳上的談話,監守者隔得遠了,那是聽不見的。但卻瞧見了李煜遞了封信給他,只得取了出來呈上。宋太宗拆開,細細看了。《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宋太宗讀罷,只覺其中怨意十分深沉,不覺默然,良久嘆道:“李煜終不忘故國也。”揮手命徐鉉退下。

七月七日,正是“七巧節”,又正是李煜的生日。中使到,宣旨賜李煜御酒一瓶。那中使傾酒,瞧著李煜飲下,這才去了。不過半個時辰,李煜便覺腹中大痛,那痛委實難當,只痛得遍地打滾,一忽兒,全身痙攣,頭腳相接,弓得跟蝦子一樣,不斷牽動。小周後嚇得慌了,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