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監牢實在太晦氣了。此時耳朵中忽然聽到街邊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號,長久鍛煉出來的條件反射立刻自行發作。不必懷疑,絕世高手都是意在劍先、招隨意動、隨心所欲、信手為之的。
他下意識的、不假思索的、毫不猶豫的高高抬起頭。明亮的眼神遠眺蒼穹,彷彿比陰霾中的陽光更熾熱,與此同時,蒼白仍不失英俊的臉龐現出幾絲輕蔑不屑的淡淡微笑,不知是要嘲諷誰。
瞬間迷倒了一片出門逛城隍廟廟會的少女少婦,不愧是嫁人當嫁李探花啊。。。
婦女之友李探花又醞釀片刻情緒,慨然而歌道:“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好!”人群中紛紛高聲叫好。有滿腔敬意行注目禮的,有遠遠對著揖拜的。也有一直尾隨相送到都察院的。
以口頭形式從街頭巷尾流傳開的詩詞,絕對不能太複雜了,越簡單明瞭越好罷…什麼場合抄什麼詩詞、經驗已經極其豐富的李佑想道。
兩掌道御史坐在轎中,聞詩而苦笑,如此言簡意賅又激烈熱血的絕句。不愧是隻有李佑才能做出的詩啊。在滿朝文武中,除了他真沒人能寫出這般句子,而且這首絕句除了他自己,別人根本不能用。
原因很簡單,不負少年頭裡的“少年”兩字,就足以讓九成九的朝廷官員掩面而去。只有李佑二十出頭。自稱少年倒也過得去…
三里多的路程總是要走完的,在眾人矚目下李大官人被押解進了都察院。穿過儀門,入眼又是一番景象。
此時沒有外出辦差的御史有數十人,無論與李佑是否有仇隙,皆從各自公房走了出來,頂著寒風自發列在甬道兩旁,對李大官人夾道相迎,並整齊劃一的抬手行禮。彷彿這被帶到都察院的不是受審人犯,而是載譽歸來的英雄人物。
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切盡在不言中,李佑直接被帶到大堂裡。
堂上兩張公案並列擺放,顯然是因為有兩個主審的緣故。隨著兩位掌道御史就坐,這次兩道會審便正式開始。
主審兩人中,河南道掌道御史範忠資格較老,先開了口,“堂下之人,據聞你在惜薪司右司副黃庸辦差時,對他橫暴毆打。可有其事?”
李佑回道:“確有此事。”
見他對於毆打中官的事情毫不否認,兩位主審暗暗點頭。這才是敢作敢當,此時若虛文矯飾、推諉抵賴,未免就落了下乘。
範忠又問道:“你可有辯詞?”此時大堂內從主審到書吏、差役,無不伸長了耳朵,靜待李佑的陳詞。
都察院中的人,都知道李佑口舌功夫十分出眾,稱讚為妙筆生花、黑白顛倒也不為過,不知今日又要為自己怎麼開脫了。
在眾人的等待中,李佑卻沉默半晌,皺眉不語,好似有什麼為難之處。這叫眾人頗為奇怪,李佑向來十分敏捷的,今日怎的為何遲鈍起來?
“唉!”李佑長長的嘆息一聲,“我痛毆中官,無話可說,任憑朝廷治罪!”
兩主審驚愕的彼此對視,在他們的認知裡,李佑應該慷慨激昂的指斥中官禍國殃民,說不定還捎帶著把天子圈進去。
就算在事實上,據他們所知,李佑此次完全也有本錢如此說,並不理虧。卻不知為何,這李佑牢牢在輿論上佔據優勢高地的時候突然啞了火,半個字也不解釋,放著冤屈也不管,只痛痛快快認了罪。
兩主審考慮過後,一致認定這絕對不像是李佑的作風,李佑此人是受不得半點委屈的,一分的委屈他也能喊出十分的冤枉,怎麼會忍氣吞聲的認罪?
難道他懶得折騰,想動用金書鐵券免罪?但誰都看得出來,如今只是天子一時氣憤才下詔捉拿李佑,他完全可以想別的法子脫罪,遠遠不到走投無路時候,所以將金書鐵券用在這次是極大的浪費!他那金書鐵券只免罪一次,用一次就要被收回了。
範忠是因為歸德長公主的關係對李佑較為友善,但另一個主審董若水與李佑才是許閣老一脈的真正同黨中人,連忙暗示道:“你當真無話可說?如另有內情儘可陳述,本官定然與你斟酌著奏報朝廷。”
李佑又是一聲長嘆,“雖問心無愧卻無話可說,還是請君恩處置罷!”
大堂中好奇心過剩的人已經有如百抓撓心了,恨不能撬開李佑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正在想什麼。瞧他的模樣,這裡面絕對有不可告人的內幕!
能把李佑這般強硬人物的嘴巴牢牢封住,寧可自行領罪,這內幕該有多驚人?
兩主審也想到了這點,再次對視,彼此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