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李佑身著正六品冠服進了書房,二話不說先自行免冠,再三頓首道:“聽聞大中丞收了泗州民眾的狀文,下官特來行轅待罪候審!以免大中丞為難!”
你欺本官老糊塗了麼,想誘騙本官上你的當?聞言楊撫臺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這點把戲他一眼就看穿了。
只要他敢憑此狀子捉拿李佑審問,也許不能叫審問,應該叫質詢或者詢問,那他這個巡撫便當到了頭。所以這個狀子根本不會進入程式。
想至此,楊撫臺閉口不提狀子,只說起祖陵。
李佑並不虛以委蛇,很乾脆利落道:“人生在世,圖的不過封妻廕子流芳百世!下官苦守大堤一月,餐風飲露歷盡艱難,情急時一度欲殉死報國,才有了這點險些拿命換來的功績。大中丞巧取豪奪於心何忍!”
李佑言語之間極不客氣,根本不像是一個六品下屬對二品上司的說話口氣,還直白的點破了對方爭功心思。
這徹底激怒了臉面掛不住的楊撫臺,勃然作色道:“你放肆!”
李大人昂然不退,猶自喋喋不休。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楊撫臺對房門外大喝一聲,“左右給我叉出去…快些!”
他好歹還存有理智,硬生生將一個“打”字憋了回去。現在不是對李佑動手的時機,沒準又是李佑故意使了激將計勾引他動手的,不能上當。
幾個巡撫親兵湧進來,將李大人架住就向大門拖去,一直到了門廊下,才將狼狽不堪的李大人扔了出去…
且將鏡頭轉到九月底十月初的京師,這段時間,鳳陽巡撫與揚州通判李佑二人爭功在平靜大半年的朝廷中算是個比較熱門的話題了,甚至被某些不良人士滿懷惡意的比喻成鍾會鄧艾二士爭功。
此事一定要朝廷做出決斷的,但那天專門為此事開的朝會上一直爭論不休,大學士和九卿之間也形不成比較統一的意見。這事雖然虛,但說重要也太重要了。迷信點想,萬一弄錯人壞了氣運怎麼辦?祖宗不高興降下天罰怎麼辦?
不過朝廷有很多實務要處理,總不能為了這些過於意識形態的務虛事情而耽誤,所以也沒再專門為了二人爭功開朝會。只是在每次朝會或者廷議上討論完別的事情後,順帶的議論一下此事,連續這麼幾次都沒出結果。
一開始,鳳陽巡撫出於種種原因是佔有優勢的。
但守陵太監海公公上了第二封奏章,仔細分析了決泗州大堤洩洪的重要意義。並指出果斷犧牲泗州才是祖陵救險的基石,如果沒有將泗州一帶變成行洪水道,從根本上減輕了祖陵大堤的壓力,其餘都無從談起。
自此情勢又有點變化,天平漸漸朝李佑傾斜,又與鳳陽巡撫扯平了。
朝堂上的聰明人都覺察到,為何能言善辯的李佑至今不上奏本?這可是關於他的大事,他這特大號嘴炮能憋著不發言?
十月初六,大早朝過後,慈聖皇太后御武英殿視事。
通政使抱著一摞奏本奏道:“兩日內連收數封奏本,皆與祖陵事有關,臣謹並作一起進奏。”
頓時滿殿目光都看向他手裡的幾封奏本,錢太后眾望所歸的問了一句,“可有那李佑的?”
“還是沒有。”通政使很遺憾道。
如果是李佑的奏本,錢太后肯定自己先看過再說。但這不是,她就無所謂了,便諭示道:“念!”
“其一,泗州士紳軍民三十二人聯名彈李佑疏…一夜之間吾鄉田土盡委洪濤,登高望之如海。同鄉百姓逃散四方,飢寒無依,生死不保,欲出無路,欲歸無家,歷歷慘目,言之痛心…非正法元兇不足以平民憤…”
殿中諸公聽到了都沒有什麼反應,各地天災慘事太多了,泗州這次因為提前有了準備還算好的。根據經驗,其中或許還有為了控訴李佑的誇大之詞。而且這奏請根本行不通,只能看做泗州人的發洩而已,就是難為這李佑捱罵了。
“其二,盱眙知縣報李佑遇刺疏…言笑之間,忽遇金釵刺喉,險之又險,經查乃泗州遺民也,亦為泗州知州王某偏房…”
殿中大臣聽到這個紛紛交頭接耳,真沒想到李佑竟然遇到刺殺了,這個遭遇夠驚險的。發洩歸發洩,有怨氣可以理解,但動真格就有點過頭了。
通政使拿起第三本,繼續讀道:“其三,盱眙知縣報李佑失蹤疏…泗州民眾圍聚不去,具狀控告李佑。李佑聞撫臺收狀,赴行轅請罪,並與撫臺理論,不知為何被免冠扔出轅門外。其時,門外多聚有泗州百姓,李佑與左右護衛深陷其中,慘遭圍攻,臣率衙役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