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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沈老爺便是前文裡沈及沈幫閒的父親,李佑寫詞這事情,沈幫閒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的人之一,所以他父親同樣知道了也不奇怪。但是自己寫詞和母親哭鬧又有什麼關係,李佑越想越糊塗,一頭霧水的回了家。
李佑家是三間三進的宅院,在西水鎮這個有著太湖碼頭的繁華商埠裡,不算起眼。進了家門,看見廳堂上母親坐在交椅上抹眼淚,父親、哥哥李佐、嫂子圍作一圈面帶苦笑。
發現李佑進來,母親朱氏情緒驟然波動,一把抱住了正要給雙親磕頭的李佑大哭:“我的苦命兒啊!為娘我害了你……”
李佑簡直成了一團漿糊,這這這…是怎麼個情況。
“十七年前,為娘悔不該貪玩把你摔著了,好心痛。”
十七年前摔著了一歲不到的我…然後今天突然心疼了,這神經反射弧得有多長…李佑把目光轉向父親。
父親無奈給李佑解釋了一通。
原來想當年,李佑出生時候有樁趣事。父母給找了個算命先生,為李佑算了一卦,結果是天上文曲星君下凡,將來要狀元及第。這可太誇張了,父母鄰里都是不信,後來又連續找了兩個算命的,有和尚有道士,算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
三口一辭,這下子可全家震驚了,李父連辭去差事改籍的心思都有了,因為衙役後代是不許參加科考的,如果兒子能中狀元,區區一個差事算什麼。但被勸住了,決定看看再說。不過令人失望的是,後來李佑讀書一直沒什麼天份,認得字而已,沒有顯示出一丁點的文才,走科舉路子根本毫無希望。全家才覺得受了騙,一齊大罵這世道的算命先生實在沒有職業道德,連騙人的詞都雷同了。
直到昨天,知道了李佑寫出一首全城都叫好的詞(母親對兒女的相信是盲目的),李母頓時感覺無上榮光,思維發散起來,想到當年三個算命先生的卦辭,忽然覺得挺有道理,兒子讀書這麼差還能隨便寫出好詩詞,不是星君下凡是什麼。但又為什麼前面十幾年不靈光呢?
中老年女人鑽牛角尖不是一般可怕,李母終於想起了在李佑半歲時,她抱著小李佑不小心摔了一下,碰到了小嬰兒的腦袋,導致李佑短暫昏迷過。
一定是這次事故把李佑摔傻了,導致十幾年不開竅,直到今日才恢復了才華。但如今李佑年紀大了讀書也遲了,況且入了公門沒有科舉資格,讀書也是白讀。李母不禁陷入了深深地痛苦和內疚不能自拔――一個李家的狀元被活生生的摔沒了,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風氣裡,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痛苦。
封建迷信真是要不得…李佑苦惱的安慰著母親。心裡卻是,欲說還休,無語淚雙流。誰剽竊詩詞能剽竊的這麼悲催!先想法子把陷入臆想的母親大人勸好了罷。
又有幾個本家的宗親聞風而來,七嘴八舌的議論一番便走人了。
第六章 人生弱智如初見
至黃昏擺飯,一家人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李佑將近日衙門裡的事情與父親講了講,當然沒有講那麼細,拉皮條、逛窯子(雖然只是送銀子去)這種事怎麼好在家人面前說得出口。
李父點頭道:“縣官你是巴結不上的,小二你能與師爺結好也是極佳。”
李母和四歲的小侄兒都困頓了,由嫂子送回屋去歇息。這時,李父給了大兒子李佐幾個眼色。
得到授意的哥哥李佐又拉著李佑喝酒,但李佐為人憨厚又不會說什麼巧話,只好頻頻碰杯灌酒。李佑中午已經喝得半醉,晚上才與哥哥喝了幾杯又醉醺醺的不辨東南西北了。
這時候,李父忽然制止了李佐,笑眯眯的對李佑說:“小二啊,你可是真的能寫詩詞?”俗話道,酒後有真言,李父堅信這一點。
已然喝多的李佑被激的拍著桌子叫:“人家都不信,連父親也不相信我了麼!兒子現在就給你來一首。”
全家除了李佑,唯一會寫字的就是李佐,他趕緊變戲法般摸出一套筆墨紙硯候著,顯然是事先備好的。
暈頭暈腦的李佑腦子裡冒出納蘭詞裡最出名的一首,也沒多想張口就唸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李佐寫字寫得很吃力,歪歪扭扭寫完給李佑看了看,醉眼裡見“人生弱智如初見…”等,一堆白字。李佑狂笑,塗塗抹抹的修改一遍,把紙還給臉色燥紅的哥哥,又大笑三聲,便一頭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