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送各位將軍回賬。”
黑暗之中,利刃入鞘的聲音,清晰可聞。
很多黑影,慢慢靠近過來。
為首一人,正是大將軍木華黎,他面無表情的朝帳中瞄了瞄,微微吐出一口氣,擺手讓手下送眾人迴轉,自己則悄然站在了趙石身後。
又過去許多時候,直到這裡再次安靜下來,木華黎才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趙石的臉色,微微躬身道:“天色已晚,您也休息吧……只是,之後……”
月色之下,趙石抽動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這些王八蛋,唯恐天下不亂……好了,去收拾行裝,嘿,既然心軟下不了手,那就只能自己受罪了……唉,這些王八蛋,害我不淺。”
但隨即,鬱郁之色,便是一掃而空,“也好,與其回長安混吃等死,不如北去,圖個天高海闊,逍遙自在。”
木華黎也笑了起來,這回,他是真的放心了。
實際上,這些將領中,只他心思最少,也只他一人,對趙石惟命是從。
那些事兒,他知道嗎?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趙石一句話,他便立即聽命行事,沒有半點猶豫。
不過,帳中眾將,和他有著交情的人,可著實不少,讓他操刀容易,但……心情也不會太過好受了。
見此時塵埃落定,心中也是欣喜。
再不想其他,躬身道:“大帥到了哪裡,都是英雄,只是……長安中,還有大帥家眷,要不要末將走一趟,將人都接出來?”
趙石擺了擺手,“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天明,張鋒聚朦朦朧朧的醒轉,頭痛欲裂,嗓子也乾澀的厲害,睜開眼睛,半天才想起,昨日宴飲,喝的不少,怕是醉了。
適應了一下光線,這才懶懶的支起身子,心中也不由苦笑,到底是有些老了,不然的話,就算酒量趕不上大哥,也不會醉的這麼厲害,連怎麼回到自己帳中的都不記得了。
剛想張嘴喚親衛進來,給他弄些水喝,但感覺手中不對,低頭看了看,卻是一封書信。
張鋒聚有些疑惑,將書信拿起來瞧了瞧,看見封皮上那醜陋的幾個字,皺了皺眉頭,不過,隨即,他又仔細看了看,不由臉色大變。
“佩官吾弟親啟。”
信很簡短,“軍中所藏之物,我已取去,當此之時,無非兩途,以你等之人頭,平天下之戾氣,奈何心軟,只能另擇他法,一切由我而始,便自我而終,今吾已去,不需來尋,若來尋,便成仇敵,恩斷義絕……”
“若還念及兄弟之情,便安心領兵南歸,當能盡享尊榮……你我兄弟,也有再會之期,到時不醉不歸,再想今日之事,無非一樁笑談而已……”
“其他諸事,我已安排妥當,放心回去,不然,你我等人數十年之心血,必將毀於一旦,戰火四起,生民寥落,你我生於亂世,歷經生死,當知戰事一起,其間之種種……所以,望你三思而行……”
“言盡於此,今後大秦之事,再與我無干,塞外天高雲淡,你等之畏途,吾心之歸處也……”
大秦成武十六年。
南歸大軍停於河北境內,不知進退。
因為大將軍趙石不知所蹤,再有大將軍木華黎不顧朝廷聖旨,率兵北去,眾將惶然失措。
接著,大將軍趙石義弟,大將軍張鋒聚力壓眾將,暫領兵權,率軍南歸。
等到朝廷得到訊息,已經是秋天了。
自古以來,再沒有這等奇事,一位功勳蓋世,名滿天下的上將,就這麼沒了蹤影,許許多多猜測,立即甚囂塵上,震驚朝堂,軍中動盪,一時難以盡述。
不過,大將軍趙石已鴻飛冥冥,大秦皇帝陛下又值盛年,英武之名,著於內外。
後又有數位大將軍奉詔入京,無人敢於違逆,再多的猜測和疑忌,在這樣的大勢之下,也無法掀起太大的風浪來。
實際上,在此之前,一封奏疏已經悄然被送入宮內。
奏疏為大將軍趙石親筆所寫,和給張鋒聚留下的書信相比,這封奏疏,寫的很是冗長。
“今日之事,必為陛下增了許多憂煩,臣之罪也,然,此事,雖非臣本意,但事已至此,別無他途,想來陛下此時,也已明白臣之苦衷……”
“你我雖為君臣,實則兄弟,陛下信我,允我兵權,並以王位許我,今我報之,以全君臣之義,兄弟之情。”
“臨別切切,思緒萬千,不能盡述,唯有三兩事,欲於陛下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