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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今晚開你的批鬥會,注意點。”

晚飯後,我早早地站在會場外等候。不一會李世成也來了,就站在我的旁邊。我小聲對他說:“站遠點,不要讓人家懷疑我們搞攻守同盟。”

約八點左右,來開會的人基本到齊了。但我們不敢擅入會場。按照以往的慣例,被鬥者入場前,先有人領著場內群眾如山洪暴發般呼一陣口號,以顯會議的威嚴,壓一壓批鬥物件的氣焰。要聽到呼最後一句:“把xxx揪上臺來!”被鬥人才敢上場。但是,今天沒有人呼口號,氣氛也並不十分緊張。會議主持人只派了一個普通群眾走到我身邊不冷不熱地說:“叫你們進去。”

我們走到一個用幾塊木板臨時搭成的高臺上,看到臺子後面有兩塊用硬殼紙做的黑牌,我就主動把我那塊掛在脖子上,李世成也自己掛上了。批鬥會就這樣開始。

主持人簡單說了幾句,也沒讓我們作自我檢查,就直接由群眾發言。

最先發言的是一個常在憶苦思甜大會上涕淚橫流的生產隊副隊長。他的發言只有一句話:“金成,你在文化大革命中幕後指揮打了多少人?”

本來我想說:“我在文化大革命中有錯誤,但沒有打過人,更沒有幕後指揮打人,我是一貫反對打人的。”但一轉念,話多必失。比如,如果說我在文化大革命中有錯誤,人家就會抓住這兩個字繼續質問:“你犯了哪些錯誤,要老實交待!”這樣下去就可能沒完沒了。因此我就緊接人家的提問,回答了一句話:“我在文革中從來沒有打過人,也沒有幕後指揮打過人。”不知道是對方認可了我的回話還是沒想到下文,發言竟短暫地冷場了。

但不久就有第二個人發言。第二個發言人也只質問了一句:“金成,文化大革命你站在什麼立場上?”我同樣用一句話回答:“既然貧下中農批判我,說明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站在資產階級立場上。”

出乎意料的是,颳了那麼大的風,打了那麼響的雷,卻只下這麼一點毛毛雨。更出乎意料的是,那幾位對我誤解最深的朋友,平時在某些場合常表現出憤憤不平,大有不把金成揪出來誓不罷休之勢,此時卻無一人出頭說話(我真希望他們能當面把心裡的所有誤解都吐出來。好在這些同志很快解開了心結,這之前、之後直至今天仍是我的好朋友老兄弟)。在這樣一個大會上,只有兩個人發言,兩句話質問,再無人揭發,也無人分析批判,連最起碼的程式都沒進行完,對我的揭發批判就這樣結束了。這同樣讓我有些感到意外。後面就把我晾在了一邊,矛頭集中指向了李世成。

有人問他:“你在文革中打了多少人?”

李答:“就打過一個人,你們都看見的。”

又有人問:“是誰指揮你打的?”

李答:“誰也沒指揮,是我自己有氣打的。”

再有人問:“你為什麼要打人?”

這一問倒好象挑起了李世成的滿腹怨氣。他挺直了腰,瞪圓了眼,提高了嗓門,竟理直氣壯地說:“你們先打我們,我為什麼不能打你們?”

在批鬥大會上用這種語言來回答群眾,這還了得!他的“負隅頑抗”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帶頭呼起了口號:“行兇打人罪該萬死!”

李世成並不示弱,振臂大叫:“行兇也是你們先行兇,你們才罪該萬死!”

這愣頭青就是這樣不看時候,這種場合怎麼能硬碰硬,不服軟呢?有人馬上從後面抬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足有六七十斤重的大樟木板,上面寫著“打人兇手李世成!”一根粗糙的草繩綁在木板兩頭,中間留一個圓圈,用來套在脖子上的。

李世成那個牛性子,豈肯就範。但雙手難敵四拳,任憑他怎麼掙扎,木板最終還是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為了不讓他把木板取下來,一邊一個彪形大漢,使勁捉住兩隻手,這樣他就無法動彈了。

後面再不讓李世成說話了,專由群眾發言,分析批判。其實,李世成就是打了這一個人,分析來分析去,重三倒四,再怎麼說還是這麼回事。發言的也就是那幾個人迴圈往復。他們不厭其煩無非是要爭取一點時間,不讓那塊剛掛上去的大木板下得太快,讓這傢伙佔了便宜。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聽眾好象有些厭煩了,有的開始悄悄地離場。積極發言的也好象找不到新詞,顯得興致不高。於是主持人走到臺前,說了聲今天批判會暫時開到這裡,接著宣佈金成和李世成明天遊街示眾。然後要我們先離場。

按照慣例,我們離場時也應有人領頭呼幾聲口號,如“xxx滾出去!xxx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