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人說,你給亦雨臉子瞧?”
司南默然。
什麼叫給臉子瞧?她連自己的情緒都不能有了?
芳齡看司南埋頭不言不語的樣子,更生氣了,咬牙切齒的朝那兩隻的豬頭說,“這豬頭要拔毛,一根毛不能剩,祭祀用的,被人瞧見不乾淨,可有的受!”
兩隻豬頭肥頭大耳,一白一黑,白的粉皮白肉,嘴唇彎翹,眼睛閉著。黑的黑布隆冬,連鼻孔裡也是黑乎乎的,瞪圓了眼睛。乍一看,黑白相襯,一喜一怒,視覺效果十分突出。紅木漆盤裡還有小刀、小鑷子、小剪刀等物,想來都是“拔毛”用具。
芳齡輪番試用了一會兒,奈何豬鬃又長又硬,才小會兒功夫,就兩根手指痠疼,抽筋的喊,“不成了,不成了。”
煩悶的把鑷子一丟,半含怒氣的瞪了司南一眼,換上一身出門的衣裳,站在門檻說,“我去玉雯那邊看看。”
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便迎著暖意融融的太陽,出了門。
“哦”。
司南對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應了一聲。
天高氣爽,疏淡的雲彩扯絮似的,厚薄不一。蔚藍高遠的天空,讓表面平靜,實際起伏不定的心潮平靜下來。
司南立在黑瓦水墨牆邊,怔怔的看著掉了銅的銅環,心想,自己本質上,就不是個善良的人吧?不然也不會寧願倔著,也不願再次低頭了。再低就低進塵埃裡,連存在感都沒了。重複在司家木偶般由人指揮的生活,實非所願。
藥舍門前,司南唇角微勾,眼神堅定、毫不猶豫的敲響了黑漆大門。
“誰呀?”門開了,一個梳著可愛的包包頭的藥童沒好氣的露出一個頭,“幹什麼呀?”
司南未語,先靦腆笑了笑。她梳著兩根小辮子,身上藍布花衣,清清爽爽,如鄰家女孩,雖無讓人“一見鍾情”的美貌,卻勝在無上的親和力,讓人難以拒絕。
藥童看了一眼司南,對比他還矮半個頭的事實十分驚訝,因為這裡屬他的年紀最小,總是要揚著脖子看人。他眨了眨眼,換了種溫和的語氣問,“幹什麼?”
“我,我想借點松香。”
“松香?”
藥童眨眨眼,一句“你等著”,又合上大門。
司南便呆呆的看著大門上的銅環,直到藥舍裡傳來吵吵鬧鬧的兩個聲音。
“管誰來要藥,你也不問清楚,就私自拿去送人——做的好人情,連累我被罵。”
“藥奴,你別這樣。師傅問起,你就說是我不成?”
“不成。誰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借藥去幹什麼?‘聖誕’可是青陽宗八百年的大慶,若是吃壞了人怎麼好?到時候查來查去,還不是查到我們藥舍頭上。”
門再次開了,那語帶怒氣的藥奴罵罵咧咧,大有把人罵走的跡象。露頭一瞧,見是個清麗的小姑娘,怯怯弱弱,先一愣,隨即才道,“你要的松香?”
司南咬著唇,點了點頭。
藥奴比藥童大個兩三歲,模樣成熟多了,可惜是個急性子,說話不待說完,就急了。此時卻難得安靜下來,拿眼瞅了瞅司南,“松香雖不是要緊的藥材,後山有的是。不過,你不會拿去害人吧?”
司南臉頰緋紅,窘得話也說不出來。
佔著人小單純的便宜,任誰見了她現在的樣子,都覺得這種質問是一種褻du、侮辱。
藥童直跳腳,“什麼時候見過鬆香吃死人了,再說這味也瞞不過人,只有傻子才會一口吞了去。藥奴,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上門拿藥,你就給她吧。”
藥奴想了想,才不情願的把一包松香遞給司南。
司南連忙道謝,一面接了。兩人四目相對,
“咦?你不是那個誰,龍首峰亦雨看上的,叫什麼南,藥童你可不能昏頭——人家有主了。”
話未說完,早被那叫氣急敗壞的藥童一把堵住嘴,轉身兇狠狠的衝司南道,“你沒事了吧,沒事快走。”
也不待司南的反應,就把黑漆大門關上了。
走在田壟裡,司南一時腳步輕快,一時心思沉重,太陽雖然亮堂,卻照不進她的心裡去。
要松香做什麼呢?當然是拔豬毛了。託某些不良商販的新聞,她記憶中還有些殘餘的印象——松香脫毛。這會子沒有辦法,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知道那些“犧牲”祭祀之後,不會丟掉,而是分而食之。也知道每個人不過分兩三塊,少量毒素沒有大害。不過,害人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沒什麼好辯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