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過頭,看見那個女售票員就坐在他身後。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她低低地說:“我們一起走了很遠的路。”
李燈不知道該怎麼應答。
這時候,他發現另幾個乘客都離他很遠,而且,他們的臉都同樣斑斑駁駁。
“你也累了吧?”
“不,我不累……”
“睡吧。我就坐在你身後,別怕。”
“不,我不困……”
她不說話了。
李燈轉過頭來,脖子僵直,大腦快速地飛轉,思考著對策。
前面有幾個人要上車,是幾個老頭子和幾個老太太,他們站在漆黑的路邊揮著手。
車慢騰騰地停下了。
老頭子和老太太們一個接一個地爬上來。
李燈側過身,試探地問道:“昌明鎮還遠嗎?”
那個女售票員說:“昌明鎮?——噢,快了,天亮前一定會到的。”
“噢,謝謝。”
“不過,我說的昌明鎮和你說的昌明鎮可能不是一回事兒。”
“為什麼?”李燈大驚,轉過頭看她。
“這世上有兩個昌明鎮,一個在陽間,一個在陰間。你去哪一個?”她的眼睛突然射出異常的光。
李燈倒吸一口涼氣。
他猛地站起來,幾步就衝到車門口,跳了下去。由於沒站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顧不上疼,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抬頭朝車上看,那個女售票員並沒有追下來,她只是從車窗探出腦袋,像殭屍一樣說:“你醒來之後還會見到我!”
……李燈睜開眼,看見四周都是白色,空氣裡瀰漫著來蘇爾的氣味。旁邊的床頭櫃上擺著一束康乃馨,那是報社的同事送來的。
李燈回憶起自己從昌明鎮採訪回來後就一直髮高燒,最後住進醫院,打吊針。以上都是他昏昏沉沉在做夢。
離市區5公里有一個孔雀山,風景秀麗,小鳥如織。
半山腰,有一座青磚碧瓦的房子,那是動物觀察中心,柬耗就在那裡工作。
柬耗是j市瀕危動物保護中心的研究員。他酷愛這個工作,廢寢忘食地搞研究,很少回城裡。
這一天,李燈來到動物觀察中心。
他要向朋友柬耗講述他最近經歷的一系列恐怖事件。柬耗是一個學者型的人,平時不愛和人閒聊,假如你跟他說彩票或者奧運,他的眼睛看著你,禮貌地點著頭,好像聽得很認真,其實他的心思也許早跑到非洲熱帶雨林去了。
但是隻要一說起他的專業,他的話語立即就滔滔不絕了。
他說話的時候,身子微微朝前傾,語速極快,眼睛爍爍閃光,好像在看你,其實他沒有看你,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發現或者見解上了。
現在,大家都忙著升官發財,沒有人對他的學術感興趣,因此,他的朋友很少,總是獨來獨往。
他搞的是野生動物心理研究。在專業上,他也沒有知音,因為他有著不被同行接受的觀點,而且固執得像一塊石頭。
他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曾經到神農架、大興安嶺、呼倫貝爾大草原實地考察過。
他最崇拜的人就是英國的野生動物學家珍·古道爾。她青年時代就拋舍紅塵繁華,一個人闖到非洲的原始森林去考察猩猩,幾十年如一日,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柬耗至今未婚。
和他同居的是藩奇。
藩奇不是人,是一隻猩猩。它是柬耗的研究物件,柬耗和它相處有半個月了。
猩猩——這種據說跟人類是同一祖先的動物,這種神態、性情幾乎跟人一模一樣的動物,這種基因跟人只差2%的動物,到底有沒有抽象思維?有沒有自我意識?它的內心世界是怎樣的?
柬耗對此極其感興趣。
人類永遠弄不清自己最初從哪裡來,最終到哪裡去。柬耗認為,研究猩猩,對探究人類的起源、智慧、行為心理之謎等有著重要的意義。
藩奇是黑色的,它的體重跟柬耗一樣,大約有140斤,身高比柬耗矮,大約1。5米左右。
柬耗從不把潘奇關進鐵籠子,它就在柬耗的工作室裡活動。
柬耗覺得,把它關進鐵籠子,只能更促發它的獸性。他要和它平等地相處,交流,他要挖掘它身上類似人性的東西。
藩奇已經快20歲了,人和成年猩猩在一起生活是危險的。但是,藩奇從沒有進攻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