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 奇怪君臣
趙世卿站起來老半天,才說了‘太倉’兩個字,就哆嗦著嘴說不下去。萬曆很不客氣地問他,為什麼回不出話了,是不是打算推脫?是不是要等符強許了回扣才打算支應賞功銀?
那個趙世卿氣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不住地大口喘氣。萬曆不去理他,問符強現在住在那裡,等下好讓戶部的人把銀子算了給他送上門去。
符強說自己暫住在御史熊延弼家。萬曆又呆了一下,問他為什麼不住驛館。符強哪裡敢把熊延弼說的那些搬出來?只好說自己當前的委扎只是個衛指揮使,不知道他們招待的規格是什麼,所以不敢去打擾驛館,就暫時借住在熊延弼家裡了。
萬曆立即又找到了理由,讓那個趙世卿看看人家符強多麼體恤朝廷財入。他不但自己樸素節儉,只穿了棉布衣裳,還為了替朝廷省幾個錢,特地找了藉口到別人家借住。就衝符強這份操行忠義,他趙世卿怎麼還好意思推脫符強的賞功銀髮放?
趙世卿全身發抖,踉踉蹌蹌地走到前面跪下,啟奏說自己年老昏聵,已經不適合再擔任戶部尚書,請求皇帝恩准自己致仕歸老。
萬曆皇帝沒有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問剛才大家說的熊延弼是那個人?
熊延弼急忙站起回話,說自己就是。
萬曆指指他又指指趙世卿,說:“對對!就是你這個熊延弼。我想起了,你是御史裡面最會參的,那時候任命你的票擬還是我自己批的。哪哪哪,這個人現在說要致仕歸老,你先跟他去把符小哥兒的賞功銀給代領了,然後他致不致仕由得他去。要是他推三阻四,你就參他!不對,先勘核太倉,看看他的戶部為什麼支不出人家的賞功銀?”
底下的趙世卿當即就倒了下去。
給事中和御史全都站了起來,跑到皇帝座前進諫。說趙世卿歷來公忠廉儉,剛才他並沒有推脫的意思,多半是因為年老語遲,說話說得慢了些,所以才怠慢忤怒皇帝。皇帝自來就是溫恤下臣,一定不會計較他這小小的過失。熊延弼說的那個湯賓尹的弟弟湯務,就是戶科給事中,這會還自告奮勇地站出來,說自己這就隨同趙世卿前去,讓他把銀子支給熊延弼。
葉向高也有點著急,找了兩個人把趙世卿扶走,讓熊延弼和湯務趕緊去支領銀子,免得再生事端。
萬曆皇帝滿臉的快意,就像把戲場上搶了棍子,反過來把主人揍了的猴子一樣興奮。
符強把這些都看在眼裡,總覺得這個場面十分怪異。
萬曆認不得自己的臣子不稀奇,反正史書上都寫了幾百年了,後世的人也都罵了幾百年了。可剛才他對戶部尚書的反應,就太耐人尋味了。萬曆剛才的那個態度,明顯不只是針對趙世卿一個人,更像是把自己對其他臣子的厭惡也都算到了趙世卿身上。他讓熊延弼去找趙世卿麻煩時候的表情,簡直就是在巴望自己手下的這些臣子們一個個都被參倒,早點滾蛋乾淨了事。
另一個怪異的地方就是在李化龍說賞功銀由礦稅監發放時,萬曆的過激反應了。符強也不認為萬曆有理由跟要發出去的銀子有仇,以至於趕命似的往自己這邊塞,好像花戶部的銀子就不是他朱家朝廷的銀子似的。
葉向高又向萬曆提起東林書院上疏李三才入閣的事情。萬曆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答非所問地說,解除海禁的事情等戶部那老頭回來後,到皇極殿由各部院大員和言官們庭議,符強也去隨同旁聽。
一群人到了皇極殿,萬曆皇帝向一個太監交代了幾句話,那個太監走了以後,他居然就靠在寶座上睡著了。底下的閣老、部卿、給事中、御史們自顧自的交頭接耳。
符強被涼在一邊,他連自己該站那裡都不知道,只好縮在門邊御史們的後面站著。他總覺得這些朝廷的官員們表面上像是在忙著交流國家大事,可嘴裡的內容一定有自己和熊延弼的份,要不然那些刺過來的眼神,不應該在假裝出來的友善後面還帶著其它意味。
半個多時辰後熊延弼他們才來到皇極殿,三個人都是汗透浹背,趙世卿臉上都是汙痕。符強知道明朝的一斤有五百九十克左右,這兩萬七千五百兩的銀子有一千七百一十八斤十二兩重,換成後世的公斤也有一千公斤出零,足足的一噸還多。他估計三個人點銀子都點了個痛快。
李化龍和那個主事也帶著官服和委扎趕到皇極殿,手忙腳亂地幫符強換上官服。
穿上官服後,符強心裡把李化龍詛咒了個狗血淋頭。
這件官服估計最少也要熊延弼那種個子才能穿得上,他現在也就一米六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