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眼淚向前輩索要制服第二顆紐扣的女孩,穿過落英繽紛的觀櫻道。她深吸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這片自己度過了國中時代的土地,然後便轉身離開。她想起很久以前進入這所學校的第一天,她也是這樣抬頭仰望這宏偉的建築與廣闊的森林,心中是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而那或許便是萬劫不復。
她的人生從此將邁上新的軌道。
三月中旬藤川涼搬至東京,開始獨立生活。家中為她在東京尋得了一間單身公寓,一居室的屋子,附帶廚房廁所,對於單身女性而言剛剛好。公寓地處離學校距離適中的住宅區,周邊設施齊全交通便捷,乘坐電車便可到達學校。搬家那天貨運公司在傍晚五點半將全部行李運抵,陪同前來的父母核對物件後簽單,他們將公寓簡單收拾一番,又一起吃過晚飯後便在女兒的堅持下匆匆趕回了家——畢竟第二天還有工作。兄長藤川樹還未從社團的假期集訓中歸來,但他還是抽空打來了電話,囑咐妹妹在東京要照顧好自己<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送走父母后藤川涼便撩起袖子撕拉起紙箱上的膠帶,一不留神小刀劃過指腹,血絲立刻滲了出來。她蹲在地上愣了半晌,不由記起大學時代第一次獨自租房時,自己也曾因為同樣的原因割破了手。而那天那個人也恰好在一旁幫忙整理,見此情景連忙將藤川涼拖到一旁,為她清洗傷口並小心包紮,而現在卻只剩下她一個人。藤川涼想著想著便順勢坐在了地上,曲起身子將頭深深埋進膝蓋裡,手上的傷口一時竟也忘了疼。她想還真是該死,這個春天她沒有染上花粉症卻得了無可救藥的懷舊病。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但就是沒辦法戒掉。
夜風透過大開的窗戶灌了進來,紗質窗簾被攪得嘩嘩作響,窗外則是萬家燈火,隱隱還能聽見遠處電車壓過鐵軌的聲音。藤川涼頭一次清醒地認識到,現在她在東京,一個人。身邊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所謂的摯愛,從此以後她必須獨自承擔那些回憶與未來,而這或許便是讓一切重新來過的代價。想到這裡藤川涼起身拍去膝上的灰,簡單沖洗了傷口,然後她帶齊錢包與鑰匙,出門去買紗布創可貼及其他日用品。
這棟公寓建在一座坂坡上,七層,沒有電梯。進入底樓大廳後一至三樓下行,四至七樓朝上走,樓頂有巨大的露臺(聽說夏日祭的時候能望見遠方的煙花,但藤川涼不以為意,畢竟暑假時她不會留在東京)。每層樓有兩戶人家,因為毗鄰冰帝學園(初等到大學部)與商業區的關係多是獨居的學生或上班族。藤川涼住在五樓,據房東佐野太太說隔壁的住戶是已經工作的年輕人,有一個與藤川涼年齡相仿的弟弟,常會來看他。而那男子的家境其實不錯,本家就在附近,但他在工作後仍舊堅持獨自搬出,為求獨立。“現在這樣有進取心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少了呢。”佐野太太不忘感嘆。
藤川涼在出門時特意按響鄰家的門鈴想打聲招呼,但遲遲無人應門,顯然戶主並不在家。她走出公寓,沿著坂坡踏在東京的土地上。初春的夜風還透著涼意,夾雜著植物的氣息,清冽好聞。路旁的櫻樹枝上則爬滿鼓鼓的花苞,像是在期待一年一度的盛放。兩旁住宅的窗裡透出暖色燈光,抬起頭,電線橫切過月亮,一時間連月色清冷竟也不覺得。世界五大經濟圈之一的東京,無數電影或文學作品中光怪陸離的東京,還有成年後自己所接觸到的東京,藤川涼發現它們與現在自己眼前的東京都不同。此時此刻夜幕中的東京住宅區像是睡著了的貓,斂起爪子也閉上了碧色的眼。
她在便利店買齊了需要的東西,排隊結帳時身後有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打電話。“……我馬上就到家了……嗯,告訴爸爸媽媽不必擔心……你也早點回家吧。”說完便與電話那頭的人告別,“那麼晚安,小涼。”藤川涼猛地直起背脊,片刻後便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可笑。單字涼本就是個常見的名字,因此在陌生的東京,即使遇到同名也沒有必要大驚小怪。這樣想著,她看著收銀員將找零與收據放在托盤上,將這些塞進錢包後便提著塑膠袋走出自動門。
其實內心多少是有些寂寞的吧,或許說嫉妒也不為過。當她獨自行走在這樣的夜,世界上也有一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小涼”,在離自己咫尺之遙的地方,有人溫柔地向她道出晚安。
藤川涼攥緊了手中的袋子,仰起頭用力吸了口氣。
這是她的選擇,她不該懦弱,不會後悔。
她繞路回家,打算從另一端登上坂坡。那邊臨近商業區,相比之下顯得熱鬧許多。賣場,柏青哥,拉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