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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 26雨落窗前

涼儘管和他一樣是相對於東京的異鄉人(忽略祖籍不記的話),但她對神田書店街卻流露出了相當的熟悉。無論是經營現代文學的朝日書林,專銷東洋史的東城書苑,專賣浮世繪和版面的大屋書房,或是專注建築的南洋堂,她都能一一細數,有許多甚至連忍足自己都不曾知道。

忍足若有所思的神情讓藤川涼在心裡無奈嘆氣。她或許明白他在疑惑些什麼,卻無法為他解答。

她如今身處的年代與忍足尚還沒有經歷過的十年,時間的斷層內她曾到過許多次神保町,現在看來卻是隻屬於她一人的回憶。

這時藤川涼看見忍足拉開了街角一家書店的格子門,回頭招呼她過去。進門前她仰頭去看匾額上的字:「蓮昭書屋」,藤川涼清楚地記得這裡:由一位祖籍京都的老人所開,主要經營中國古典文學,也是自己在大學時為尋找選修課資料光顧過多次的地方。那是家並不起眼的小店:共計兩層,普通書店的佈置。如果顧客在底層有看中的書籍,只要拉一下窗邊垂著的鈴鐺,書屋的主人便會從二樓下來。最初只是因為走錯門撞了進去,但一來二去便和健談的屋主成了熟識。想這些的時候藤川涼隨忍足沿著窄窄的樓梯直接上到二樓,眼前的一切和回憶中的場景相差無幾:僅幾坪大的狹小空間裡有三面立著書架,比樓下擁擠不少。門邊空牆上則掛著中國名家的字畫——記得老闆說過那些都是祖傳的珍品。室內並不亮堂,窗外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片間的縫隙一條一條切在地上,如果是夜晚便會點亮頭頂上的老式方燈。空氣裡則通常瀰漫著紙張的淡淡香氣,除此之外還有一隻薑黃色的褶耳貓懶懶地縮在樓梯口,偶爾舒展身子,之後又眯起翠綠色的眼沉沉睡去。

屋中央的矮桌旁,身穿藏青色和服的老者正和往常一樣坐在軟墊上翻看一本深棕色封皮的線裝書,腳邊放著一把三絃,手裡的茶杯冒著嫋嫋熱氣。

他抬眼看清了眼前的人,立刻放下書溫和地笑了,“侑士,真是好久不見。”一口地道的京都話,眼角牽起細密的魚尾紋,顯然很喜歡這個優雅的少年。

然後他將視線投向忍足身後的藤川涼,停頓了一下後用平穩的語調問道:“話說回來,這位又是……?”

忍足揚起嘴角笑了,“我的校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他將藤川涼推到自己身前,“姓藤川,單名涼。”

書屋主眯起眼,“涼麼……”他喃喃,然後露出爽朗的笑容:“「碧桃花落仙人去,靜聽松風心自涼」,真是個好名字。”

藤川涼禮貌地向他微笑問好,心裡卻是一陣發酸。有些東西從她踏進書屋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意識到,只不過心底裡有個聲音叫囂著不願承認。

比如那些她早已經買走的書此刻仍躺在書架上,又比如這個和善的老人家在這個時間點根本就不曾見過他。

十年前的他們,不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忍足和書屋主的談話她再沒有心思去聽,多數時候她只是端著茶杯安靜地坐著,任憑薑黃色的大貓輕輕蹭著她的腳。她的視線偶爾也會悄悄遊走在書架上陳列著的那些自己曾經買下的書上,藤川涼感到悵然,卻又無可奈何。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神遊,書屋主忽然停下講話循著她的目光直看過去。然後他心領神會地對藤川涼笑了笑,站起身走到書架旁,將藤川涼注視的那本吳清源的自傳《以文會友》抽下,越過忍足直接遞給她,“想看的話,拿去也無妨,畢竟是侑士的朋友。”

而在藤川涼正想推脫的當口,忍足擋下她的手將書接過,“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他笑道,落落大方。

離開的時候,書屋主,也就是蓮昭先生表示腿腳不便,又因為是熟人的緣故不必太講究禮節,因此不再將他們送到樓下。

藤川涼抱著書對老人再三道謝,書頁攜帶著的淡淡紙香氣似乎有讓人安心的魔力。這本書對她的意義早已不僅是一本書那麼簡單,更像是紀念了那段可能再也回不去的歲月。她隨忍足沿著樓梯回到一樓,安靜地看著忍足抱起跟著他們到樓下的大貓放回到木質樓梯上,然後又看著他拉開移門,外面的新鮮空氣立刻透過他周圍的縫隙灌了進來,將屋簷下忘記取走的陶瓷風鈴吹得丁零作響。藤川涼這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去,日光昏黃,天邊是層疊的積雨雲。

“真糟糕,”忍足仰起頭來看天,“但願短時間內別下雨,我們可都沒帶傘。”

他說著率先跨出大門,一面回過頭,似乎想對藤川涼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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