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當眾跳出來與大公主頂嘴是一件十分愚蠢的行為,但郭滿這一刻寧願蠢也要懟死這剛愎自用的老婆子。有完沒完?她相公都沒說什麼,這老婆子怎麼這麼事多!“祖母,孫兒有一話,要與您說。”周博雅一看郭滿這神態就知不對,立即打斷,“這事事關孫兒自身,可否移步說?” 內室裡只有祖孫二人,靜得彷彿一根針落地上都能聽見。須臾,周博雅說了句話,頓時打破了內室的靜謐。“你,胡說八道!”“祖母知孫兒的脾氣,孫兒何時騙過祖母?”周博雅抬眼,靜靜地看著大公主。無聲的壓力,叫大公主捏著杯盞的手骨用力得骨節發白。“不會的!”她顫抖著眼睫,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芝蘭玉樹的孫兒,心中彷彿有陣陣悶雷在轟隆隆作響,“這怎麼可能!”尖利的聲音冒出來,大公主意識到聲音太大,怕外頭聽見了,連忙壓低道:“雅哥兒,子嗣大事可不能拿出來玩笑,這是關係宗族門楣的,你如何能說出如此誅心之言?莫開玩笑,祖母受不住……”“……是孫兒對不住了。”低低的說話聲傳來,繡松鶴圖的屏風後頭,周公子身形筆直。大公主心中驚疑不定地盯著周博雅,左看右看,見周博雅盤腿坐在軟墊之上,身姿筆挺氣質,清雋俊逸。雖說比之一年前消瘦許多,但依舊精壯,風采不減分毫。怎麼看都不像不能生養子嗣的廢物點心!這瞎話說得未免也太過了!這麼一想,脾氣就上來了。大公主認定自己孫子是在為外面郭氏那女人開脫。這是覺得她為難郭氏,故意說出如此離譜的話來剜她的心:“蘇太醫可是親自給你把過脈的,你的身子是什麼好不好,祖母難道不知道?別盡說些不著調的話!”“祖母若是不信,大可請蘇太醫過府一趟。孫兒何必在這事兒上玩笑。”大公主自是不信的,狐疑地看了周博雅許久,黑著臉著人去請蘇太醫過府。屋外的大雪下得寸步難行,蘇太醫卻來得很快。廳堂里人早就散了,郭滿也先行回了西風園。福祿院裡如今就剩周公子祖孫端坐在窗邊,無聲地對峙。蘇太醫攜著一身風雪匆匆進來,被早早候在門口的王嬤嬤親自引到內室。王嬤嬤一面走便一面小聲地與蘇太醫交代。蘇太醫進了內室,才走到祖孫倆跟前,大致的情況就已經瞭解了。他看了眼消瘦了許多的周博雅,見他眉眼清亮平和,面色白皙泛粉,似乎與往日並無太大不同。不過當真那方面有事,光從面上是看不太出來的。王嬤嬤立即搬了個軟墊過來,放在周博雅的身邊。“蘇太醫來了。”大公主看了眼蘇太醫,抬手指了指周博雅,眉頭緊鎖地道,“你快過來,給雅哥兒把個脈吧。”蘇太醫點點頭,走到軟墊旁盤腿坐下來。藥箱常年備著,他開了箱子先取了帕子出來,眼神示意周博雅自己把手腕擱上去。說實話,周公子面上從容鎮定,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尷尬。雖說他天生性子淡漠,執著之事執著之人甚少。卻並不代表他沒有身為男兒的自尊心。說的時候不尷尬,反倒被蘇太醫一個眼神給弄得尷尬了。他將手腕搭到捲起的帕子上,由著蘇太醫給把了脈。蘇太醫這個脈把了有一刻鐘,眉頭緊擰,許久沒有說話。周博雅本人則低垂著眼瞼,見蘇太醫手拿開,便放下了自己的手腕。手下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袖,一副無悲無喜的模樣。大公主注意著蘇太醫的神情,見蘇太醫神色凝重,心裡頓時就往下沉。茶也不喝了,擺擺手便叫王嬤嬤退下,壓低了聲音連忙就詢問周博雅的情況:“如何?可有礙?”蘇太醫鼻子裡撥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他沒立即回答大公主的話,而是抬起頭,一臉不愉地盯著周公子看。周博雅的情況,他一摸脈就清楚了。蘇太醫乃大召一等一的醫術聖手,是太醫院裡最有威望的人,蟬聯太醫院院首之為十幾年院,醫術高超有目共睹。如霧花所診的脈案,他自然看出周博雅的身子是吃藥吃出來的。比起霧花,他甚至知道得更仔細。他知道周博雅的身子是一點一點慢慢損害並非一次性中毒,也知道如今損害到何種程度。因為這小子吃的藥,就是當初從他手裡拿的方子。蘇太醫一雙洞悉的眼睛看著目光幽幽的周博雅,心情當是十分複雜。他給的藥方,還有什麼不明白?蘇太醫實在沒聊到,周家這素來最叫人放心的孩子,竟然做出這等糊塗事來!“……到底如何?”一個兩個的都不說話,長公主心裡更沒底了,“若當真子嗣有礙,可能治得好?如何治?蘇太醫你且說話!”蘇太醫鬍子一翹,瞪著周博雅道,“想治好,難。”“還真身子有礙?!!”大公主一驚。蘇太醫卻點了頭。見他乾脆利落地點頭,大公主不由的眼前就是一黑。蘇太醫都說雅哥兒身子不行,那是真的不行?想到此,她不禁扶著額頭,差點就一個趔趄栽倒到椅子下。“可……這,這怎麼可能呢?”孫兒每回出去用得都是最心腹之人,吃的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