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雙葉那陰魂不散的女人臉色更差,眼神兇得嚇人,彷彿要吃了她似的。清婉在屋裡轉悠了許久,見主子回來便在教導新奶奶如何裝腔作勢,心裡跟喝了苦膽汁一般苦。他們家公子也不知怎麼了,滿府的美人,要姿色有姿色,要溫柔小意有溫柔小意,偏偏一個都不沾嘴。娶了個醜八怪,偏還當寶貝了。說句不分尊卑的話,清婉覺得他們家公子許是眼睛有問題的。不過這新奶奶到底怎麼了,怎地一個個都眉頭緊鎖,清婉實在好奇。雙喜瞅了屋裡好幾眼,心裡躁動的厲害。且不說西風園如何,周鈺嫻氣沖沖地從芳林苑回來素月齋,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任由風箏她們怎麼拍門都不願開。周鈺嫻端坐在桌案後頭,手捏著一杆狼毫,研好磨,一番胡亂揮墨。心中雜亂,她便習慣用寫字來平緩情緒。平緩之後,周鈺嫻心中懊惱又委屈。懊惱是懊惱自己明知母親的身子氣不得,偏還一時怒極,那般惹母親生氣。委屈則是委屈母親為何就不能理解自己呢?她周鈺嫻這一生,不求富貴,不求痴情郎,只求對得起自己。長風哥哥對她無意,她明白;長風哥哥此時並無娶妻之意,她也清楚。所以她知情識趣,不曾將自己的心思透露分毫。周鈺嫻沉醉於自己這一番情誼,感動自己。更沉醉於一個人,不想理會世事紛擾。她心中沒有叫沐長風回應的意思,母親怎麼就不明白?她也不想旁人干擾,這樣就很好。寫著寫著,周鈺嫻漸漸冷靜下來。冷靜了之後,她琢磨了此次皇家選秀。這才將將一琢磨,立即就明瞭祖父的意思。周鈺嫻生在周家,自然不是個笨的,從小耳濡目染她也能染一身敏銳的政治嗅覺。惠明帝跟她差了輩兒,太子已娶妃,怎麼著也不可能納了親姑母的嫡親孫女。這般祖父特意囑咐她去,怕是惠明帝那邊有什麼異動,叫她走個過場。周鈺嫻慢慢吐出一口氣,是她衝動了……惠明帝此人,本性多疑,耳根子又軟。總要過一段時日便懷疑誰家一回,周家這般聲勢,子嗣又個個優異出眾。稍稍有些異動,便一準就礙了惠明帝的眼。想著自己方才一聽叫她去選秀便先衝母親發了好一通火,氣得母親那模樣,她頓時心就揪起來。懊惱得不行,將筆往筆架上一丟,周鈺嫻起身去開了門。見她出來,風箏終於鬆了口氣:“……姑娘?”“去正院。”幾個大丫頭不知自家姑娘又要如何,猶豫了片刻,沒敢張嘴問。周鈺嫻瞥了幾人的神情,難得解釋了一句:“去瞧瞧母親。”“哦哦,”風箏放心了,不是去發脾氣就好,“姑娘這邊走。”穿過木橋,周鈺嫻繃著臉往芳林苑的方向而去。方氏的院子離素月齋不遠,從素月齋後門走,繞過南面的水榭便就是。主僕三人一路無話,才將將走到後院門前,就見一個挺著一對兒顫巍巍的巨物的粉衣丫頭正在前頭等。見她們人出來,眼中蹭地就是一亮。而後掛了笑,立即小碎步上前攔住了周鈺嫻主僕——來人是芳林苑的風鈴姑娘。風鈴盈盈下拜,規矩地行了一禮。這是她母親院子伺候的,周鈺嫻就是不太喜歡這種調調的女子,也多少會給點兒臉面的。於是昂著下巴,淡淡地說了聲‘起身’吧。於是站直了身子,風鈴抬起頭,欲言又止。周鈺嫻最不耐煩這種扭捏做派,只覺得十分膩歪。心下煩躁便冷聲道:“有事便說。若吞吞吐吐,那便不要說。”風鈴被噎得一梗,咬了咬牙將郭滿的事兒倒豆子般全吐了出來。而後期期艾艾道:“少奶奶的身子說是不能有孕,底子被毒藥給毀了乾淨。夫人為著公子將來子嗣的事兒,愁得午膳都沒用。姑娘若是得了空,去勸勸夫人吧……” 風鈴說了這一通,周鈺嫻許久沒有作聲。“姑娘?姑娘?”傍晚的夕霞映照漫天緋色,後院中涼風徐徐,吹拂的不遠處魚池池面上波光粼粼。沒聽到迴音,風鈴這心裡沒底兒。於是悄悄抬了眼簾打量周鈺嫻。周鈺嫻主僕逆著光,此時面上神情看不清,只依稀瞧見她眼眸沉沉的,猜不透心裡想些什麼。“也怪奴婢多嘴了。”風鈴莫名有些窘迫,“夫人那頭是自個兒憋在心裡,就是不想姑娘您也跟著煩心。倒是奴婢從旁看著心裡著急,這般自作主張就……”“你確實自作主張。”她話還沒說完,周鈺嫻便冷冷打斷她。“奴,奴婢……”風鈴往日見得最多便是周鈺嫻的冷臉。雖說心裡明白周家這姑娘天生一張冷麵,但此時對上嫻姐兒黑漆漆的眼睛,她彷彿被看透了心思似的迫得說話都不連貫。可轉念一想,郭氏確實身子確實有礙,也確實生不出子嗣來,她又沒平白地胡編亂造。於是屈膝又行一禮,她垂眸鎮定下來。道,“姑娘,是奴婢失禮了。芳林苑那頭還有事,奴婢這就告退。”嫻姐兒從頭至尾沒出聲,任由她走。人走遠了,風箏才疑惑地問了句:“姑娘,風鈴姑娘這是何意?”何意?周鈺嫻淡淡勾了嘴角。無外乎對她阿兄有點兒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