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太子懶懶倚在欄杆上,偏頭衝周公子笑了下,又扭頭去看水裡遊動的錦鯉,“你可有魚食拿來?孤閒來無事,便喂喂這群飢腸轆轆的小傢伙。”“魚食?殿下你要餵魚?”“昂,”太子虛指點了點水面,似乎心情很好,“拿些來。”周公子聽到這兒,想著郭滿早上似乎也告誡過不准他餵魚,眉頭古怪地皺了起來。 水榭位於周家前院的最南邊,是周太傅年輕時以酒會客的地方。不過因著後來周家府宅翻修過一次,周太傅的書房牽去了東邊,此地便常年空置下來。不過因著此處的錦鯉池子裡一池子稀罕品種,即便是空置,院裡也安排了四個灑掃看顧錦鯉的下人。然而從他們進園子起,便連一個灑掃的下人都沒瞧見。周博雅只好請太子先坐,轉身出了水榭,去找下人送些魚食過來。周博雅繞著錦鯉池的外圍走了一圈,一個人都沒碰見。他是沒想到,水榭這邊疏於管制到此等地步,才掉頭往園子外走,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個體態肥碩的婆子。只見這婆子一雙綠豆眼,嘴角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肉痣,慌里慌張地就衝出來。走得急,等那婆子抬頭一看到廊下站著的周公子,臉刷地就白了。周公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還未張嘴斥責,這婆子就跟見了鬼似的膝蓋一軟,彭地往往地上一跪。膝蓋的骨頭撞著地磚發出了脆響,疼得那婆子臉一瞬間都抽抽了。只是當著周公子的面兒,半聲不敢吱,頭就垂了下去。周公子不由地眉頭皺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公,公子,”婆子兩手攥著鐵緊,哆哆嗦嗦的問道,“……您怎麼來了?”周公子嗓音猶如冰雪,冷聲道:“你從哪兒竄出來?”婆子兩手攥著耷拉在膝蓋上,許是太怕了,兩隻手攥得手指都發白。油光鋥亮的腦袋低低垂著,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天太冷,她見園子沒事兒,便躲去別處兒避了避風。似乎怕周公子責備,她才說完就又連著給周公子磕了頭,賭咒發誓下回再不敢偷懶,請公子寬恕她一回。婆子養得十分痴肥,從上看著,就是一團裹著布料的一團肥肉在抖。若非瞧她一身三等僕役的衣裳,就她這突然竄出來,周公子定會拿她當可疑人物給當場處置了。周公子眸光沉沉的,目光在婆子身上掃了一圈,轉而又仔細地看了看四周。假山,涼亭,根本沒有藏人的地兒。想著這婆子方才不是在涼亭就是在假山後頭躲著。今兒這天確實比較冷,陰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雪。懶得與個下人計較,周公子淡淡道:“去拿些魚食來,送去水榭。”丟下這一句,他便邁開了長腿走了。婆子額頭抵在地上縮著,一動不動,胸腔裡的一顆心快跳出嘴巴。直到周博雅那不鹹不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婆子才心有餘悸抬起了頭。她重重地撥出一口氣,嚇得要死。搭在膝蓋上攥著死緊的手鬼祟地展開,裡頭是一張用過的油紙皮。此時捏成了一小團,隱約可見紙皮上還殘留了點點白粉似的東西。婆子心裡嚇得要命,第一回幹這種事兒,她差點沒把魂給嚇飛了。忙不迭地將油紙皮丟到一旁的灌木中,婆子縮著脖子自己心疼自己地狠狠給自己胸口拍了一會,直到這可心回了原位才笨拙地爬起來,扭頭去自己屋裡找魚食。說來周家這池子錦鯉,比人還精貴,吃得魚食一小盒都抵得上平常百姓家半年的伙食。婆子一面去了一小碟魚食出來,一面心裡嘀嘀咕咕。端著魚食托盤正走到門前,婆子想了想又退了回屋裡去,將懷裡捂得滾燙的一錠銀子給掏出來。仔細地藏好了,端著托盤去水榭送魚食。太子其實也是心血來潮,等婆子一碟子魚食送來,他又沒了餵魚的興致。半倚在亭臺欄杆上,便又隨意地問起了周博雅此次科舉取士。水榭四周的厚簾幕放下來,中央放著一個火盆,此時已經點燃了,逼仄的空間暖洋洋的。那婆子退下之時,瞥了眼中央燒得旺盛的火盆,小綠豆眼閃閃爍爍。不過周公子與太子談正事兒,沒人注意到她神情不對。“父皇這兩年身子每況愈下,越發多疑了……”太子地位看似尊崇,其實也是如履薄冰。哪怕如今代為監國,他的處境也沒有想象中優越,“老二也不知收了誰的指點。年前還囂張得不可一世,如今倒是到哪兒都一幅好兒子嘴臉……哼,幾個兄弟當眾就屬他最孝順!”“殿下計較這些作甚?”周博雅端坐在欄杆的另一邊,神情淡淡的,“二殿下既然如此有孝心是好事,為人子女孝順是本分。正巧陛下這兩年身子時好時壞,時常臥病在床一個月兩個月。若再有下一次,殿下大可安排二殿下不必公幹,專心為陛下侍疾。”趙宥鳴聞言一愣,轉而樂了,“博雅說得對,既然老二這麼孝順,孤應當成全他才是!”周博雅牽了牽嘴角,覺得這炭火似乎燒得有些太旺了些,哄得人都發熱了起來。他抬頭瞥了眼一旁的太子,見趙宥鳴神清氣爽,似乎丁點兒不覺得熱。不知何時又端起了魚食,正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