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地一再打斷他的講話,這不是對他這個軍長輕蔑是什麼?他猛地一側身,兩隻犀利的目光刀一樣刺在項英的臉上,“請你記住,戰爭是充滿不確實性的一個領域。實則虛虛,虛則實實,虛虛實實,才是辯證法的奧妙。蔣介石給我們指定這條路線,想借刀殺人,固然不假。可是,走這條路線的優點是路程短,兵貴神速,只要我們決心大,突出奇兵,一天便直達銅陵地區,連夜就可以過江,誰敢說這不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呢?” 與會者立刻都緊張起來,他們透過葉挺眼裡那股怒火,感到整個會議室都升騰起一種幹辣辣的灼熱。 沉默。 一種充滿爆炸性的使人侷促不安的沉默。 似乎項英感到自己失禮了,乾咳了兩聲,立刻挽回緊張局面地說:“葉軍長主張的第二條北移路線,也不失為一種意見。不過,大家集思廣益嘛,再想想還有沒有更好的路線可供選擇?參謀處不是準備了幾個方案嗎?你們談談。” 這樣一來,項英既安撫了葉挺,又巧妙地把葉挺主張的第二條北移路線否定了。 葉挺聽完項英的話,覺得心裡轟地一聲爆炸,烈焰燃燒著他的自尊,也燃燒著新四軍皖南將士的生命呀! 當參謀處彙報完還有第三條北移路線,即由雲嶺往南繞道茂林,經三溪鎮、橋頭埠,沿天目山腳至寧國、郎溪至溧陽,而後待機北渡……這條北移路線,出皖南,經皖東,人蘇南,整整向東南方向繞了一個半圓形的大弧。 這第三條北移路線,是與項英遲遲不願到江北一拍即合。且不講項英從骨子裡就熱戀固守皖南和遠征蘇、浙、閩,去打游擊,就是從1940年11月中央宣佈成立華中指揮部,葉挺任總指揮,陳毅任前總指揮,***任政治委員,並且決定將中原局與東南局合併成立華中局,由***任新成立的華中局書記,原東南局書記項英回延安聽候調遣,項英也會如梗在喉。項英在江南領導了三年游擊戰爭,功勳卓著,這三年又在皖南將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改編並締造了新四軍。如果新四軍軍部一步到達蘇北,這樣就會是葉挺到江北去接權,而項英到江北卻是去交權,他的心態能平衡嗎? 所以,儘管這第三條北移路線非常生疏,又是冒險孤軍深入到國民黨部隊的防區,並且還違背了蔣介石“不得向南”的指令,加之茂林一帶山丘密佈,路陡林深,還有頑軍層層佈防,項英還是決定選擇了這條北移路線。 “葉軍長,參加軍分會的同志沒意見,我看就這樣定了吧!”項英名義上是帶有徵求葉挺意見的意思,實際上是向葉挺宣佈軍分會的決定。 “嘎巴”一聲,葉挺手裡的一支筆折斷了。 葉挺覺得是自己的心發出了斷裂聲。他直挺挺地坐著,面部陰得失去了反差。他一言未發。 與會者誰也沒看葉挺的臉,誰都怕看他的臉,彷彿他的臉是一顆重磅炸彈,頃刻間便硝煙瀰漫,彈片橫飛。他們知道,葉挺要是發起火來可是雷霆萬鈞一般呵! 然而,葉挺卻既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拂袖而去,而是半晌沒有動身。 這需要多麼大的剋制力啊! 他們今天看到的已不是過去憤然離開新四軍的葉挺了,他們今天看到的是集剛正堅毅與恢弘氣度於一身的葉挺了。 既然北移路線已經決定,葉挺便積極參加將皖南新四軍九千餘人編成三個縱隊的工作。 第一縱隊為左路縱隊,轄老一團、新一團,約三千人。由司令員兼政委傅秋濤指揮,由雲嶺透過球嶺,向榔橋地區前進。 第二縱隊為中央縱隊,轄老三團、新三團。共二千餘人。由司令員周桂生和政委黃火星指揮。由雲嶺進入茂林以北,經高坦、丕嶺向星潭前進。軍直屬隊和教導總隊跟隨二縱出發。 第三縱隊為右路縱隊,轄五團和軍特務團共二千多人,由司令員張正坤和政委胡榮指揮,出茂林經銅山、樵山和大麻嶺,佯攻黃山,聲東擊西,掩護我主力部隊調頭向東,挺進蘇南。 這種共分三路的做法,葉挺本來持不同意見,認為這樣兵力太分散,不利於集中主要戰鬥部隊形成尖刀,突破一點,直插蘇南。可是,他又感到,既然北移路線項英已經斷然決定了,這種路線本來就體現了項英固守江南進而打游擊的思想,而兵分三路,則完全是體現項英打游擊的派生物和具體體現,再反對項英也是不會改變他的“既定方針”的。 現在的葉挺之於項英,委實有點“秀才遇到兵”的感覺,不“委曲求全”又怎麼辦呢?如果在這種事關近萬名新四軍將士生命安危的時刻兩個指揮員鬧分裂,只能是“親者痛,仇者快”,使革命利益受損,顧祝同過去不是曾挑撥葉挺與項英的關係嗎?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葉挺和項英率領部隊於1941年1月4日晚由雲嶺出發,這已經超過蔣介石規定的1940年12月底之前的日期4天了。由於連日降雨,道路泥濘,山洪暴發,青弋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