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名狀的親近之意。用老溫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來說,這叫‘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萬法由緣,愛恨所定。’”注意到董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朱玥趕緊又補上一句:“不過總不能就因為這鱗神懵懂不清的親近之意,便不許人家兩情相悅吧?此事有違天倫,沒這個道理的。”
翼橫衛看看年輕胡人,又看看董瑤,最後用請求的口吻對池棠道:“我並不懂這男女情愫,我只知道吾王心所不喜的終究要竭力避免,相信諸位也不想看到過去的戾魔凶神再現世間吧?難得有此良機,離火鴉聖何不成人之美,就讓吾王與那女子一起,最終消弭吾王兇性,也是為天下蒼生造福。”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翼橫衛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也是因為他確實不懂情愛糾葛的關節所在,他只是覺得讓其中一方疏遠離開便是別情去戀的應有之宜,而離火鴉聖以降妖伏魔為己任,有此大節所在,自然是可義無反顧的了。
霎時間,池棠心內一動,胸中隱隱湧起一股熱意。嬌俏可惜的師妹固然是令自己心存眷戀,可比較起來,那孤媚冷豔的靈風卻偏偏更令他感到了難以自持的吸引力,從私心本意來說,當真要在兩位佳人中選一位的話,池棠幾乎毫不猶豫的便會選靈風。當下所心煩意亂的,無非便是與董瑤結情於先,於道德禮法上來說,義所不為而已。然而現在,他忽然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何不借此順水推舟,就讓師妹與那心性未開又對她大有好感的妖王在一起,明面上看,是自己為了妖王的改惡從善而毅然決然的選擇舍小愛從大義,豈非順理成章?暗地裡,自己再與靈風廝守一處,也顯得另有曲衷,旁人自不會指指點點的閒言碎語了。
也不知怎生被矇蔽了心智,池棠幾乎就想點頭應允。
董瑤“嚶”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倒沒注意池棠思忖的神情,她只是覺得委屈,憑什麼被那相貌粗陋的胡人看上了,這邊廂便定要從他所好?自家的情事自己也做不得主麼?
池棠渾身震了震,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這嚶嚀一泣不啻於洪鐘大呂,直敲擊在他心門之上。池棠啊池棠,你便只想著自己如何保得名聲,濟得私慾,卻全不顧師妹對你如何情真意切,不離不棄,此等齷齪心思,還當不當得堂堂男兒?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虛偽和自私,慚愧得滿面通紅。
再看那董瑤,梨花帶雨,香瞼凝珠,柳姿斂玉,楚楚可憐,池棠自慚之意旋即被滿腔柔情所掩,忽的挺直身軀,雙目炯炯直視翼橫衛:“師妹垂青,池某雖知不配卻也不敢有負。惶恐激感,不語海誓山盟之虛言,卻有生死不渝之真情,舉案齊眉或有時,琴瑟和鳴亦可期,豈有拱手相奉,成他人之美的道理?”
池棠這番話說的毫無停頓,尤其是先前那心猿意馬的踟躕更令他的語氣透出了堅定之意,董瑤又驚又喜,輕噫了一聲,生生怔住了。
池婧歡笑喝彩,還大感快意的在池棠胸前打了一記,這才是她那豪烈果決的海棠哥,早些對自家小嫂子說出這番話來,又哪來那許多好事多磨的無依心曲?
曉佩笑逐顏開,湊到董瑤耳邊,輕輕道:“那日在長江船上,你對我說甚的來?能有什麼情話兒比剛才這些言語更動聽的?”
“娘媽皮的,我就說嘛,那天你倆說的悄悄話還不讓老子聽呢!”無食在董瑤身後竄了出來,流著口水擠眉弄眼的大呼小叫,卻被董瑤害羞的賞了一個爆慄,無食忽怔,眉飛色舞的神情一時僵滯。
姬堯目中光芒閃爍,他的心情像無食一樣,既為池棠和董瑤而歡喜,卻也因為想起了逝去的師兄們而有些黯然神傷。姬念笙淡淡一笑,摸了摸姬堯的小腦袋,意示安慰,目光卻轉到了翼橫衛身上。
翼橫衛愕然了半晌,君子捨生取義的道理他明白,既然連性命都可以棄之不顧,為什麼男女之間的情愛就那麼難以割捨呢?這個離火鴉聖當真不怕惹惱了吾王,讓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董瑤深深望著池棠,眼波盈盈,她好像又看到了在那一天像天神一般佇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在經過了這麼久並不完全踏實的等待之後,她終於等到了池師兄最明確的回答,曾經的憂心忐忑盡作煙消雲散,微微向池棠身邊一傾,她想靠在他的肩頭,感受那份寬厚堅實的溫暖。
伸手輕攬,雙影相依,池棠狠狠舒出一口長氣。一直壓在心頭的煩亂心事竟就此豁然而解,努力使自己不再想起靈風的倩影,比起那種撩動心腸的思慕,還是珍惜眼前伊人更為重要。大丈夫當取則取,當舍則舍,很慚愧自己非要經過一場內心深處難以為人道的掙扎之後才能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