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竹奇怪地看著沐廣馳,半天都沒理清頭緒,這話啥意思?清塵是因為沐廣馳堅持才降的?還是沐廣馳犟著不肯降?他低頭想想,問道:“淮王的飛鴿傳書,寫的啥?”
沐廣馳從前襟裡,掏出一個小紙團塞給了刺竹:“你自己看。”
刺竹開啟一看,忽地明白了。原來,淮王是要沐家父子去百洲解釋退婚原委,正是這一紙命令讓清塵下定了決心。淮王的用意很明顯,一是覺得送回郡主羞辱了自己,二是擔心沐家軍反,所以,要誆騙了沐家父子去百洲城,或者,是為了扣押他們牽制沐家軍,或者,是要殺他們以絕後患。因為,蒼靈渡是兵家重地,不可能主帥和主將同時離開,必留其一。按照淮王的性格,在騙走而殺之的同時,讓秦階吞併沐家軍,是最有可能的。
“為什麼,清塵這麼決絕的性格,還會一再給淮王機會呢?”刺竹好奇地問。他記得,第一次移兵常州,悲憤射殺宣恕,給清塵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照理,這時候清塵就會跟淮王決裂,但是沒有。緊接著,第二次,移兵乾州,清塵依舊回來跟淮王效命。到這第三次,送走依琳,在最後關頭,清塵還在猶豫,直到這一紙命令的送達,才促使他反目。或言之,只要淮王沒起殺心,清塵是不預備背叛他的。
沐廣馳默然片刻,低聲道:“他是為了我。”
哦,刺竹有些驚訝,想想便又釋然。淮王於沐廣馳有恩,若是背叛,以沐廣馳重義的秉性恐難以接受,清塵只得一讓再讓,直到無路可退,方才翻臉。明白了這些,刺竹忽地有些動容,以清塵這麼小小的年紀,能想得這麼細緻和周全,又能這樣堅忍,實在難得,怪不得,他常常是滿臉心事,有這般的顧慮重重,怎能不活得沉重?
“他也不容易,我……”沐廣馳歉疚地說:“我也不忍心……既然是命,都是定局,我不想再讓他為難……”
刺竹頓了頓,徐徐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清塵,早就想歸降了麼?”
沐廣馳重重地點了點頭:“他一頭想著我,一頭掛著沐家軍,這中間,還想著……”一抬眼,看看刺竹,便自嘲道:“跟你說也用,你不會相信的……誰會相信呢?”
都問到這裡了,刺竹哪肯作罷,繼續追問:“他還想什麼?”
沐廣馳嘆了口氣,低聲道:“他還想著天下百姓……他跟我說,歸順了,讓出蒼靈渡,天下一統,百姓就不用再受戰亂之苦,沐家軍就可以解散,士兵們平安地回家團圓,以後安居樂業……”
“他可以打過通州啊,可以幫淮王一統天下啊?”刺竹說。
沐廣馳搖搖頭:“清塵說,淮王沒有天下仁心,他若為王,百姓遭殃。”
刺竹頓時無語。這麼久了,他一直咬定清塵對安王有成見,卻從未反省過自己,對清塵,也有這樣的成見,此時跟沐廣馳的一席話,讓他覺得非常慚愧,清塵作戰做人慣會使詐,卻絲毫也不影響他心胸的大氣,這顯然,是刺竹沒有想到的。經過了這一次,刺竹方才悟道,不管是寡言,還是涼語,或是冷臉,清塵的心地確實是自已初始認定的善良,而且為人比從前更為可信。
正愣神間,忽然聽到沐廣馳嘴裡輕聲嘟嚷了一句:“其實也是我自私……該來的總是要來,想留也未必留得住,唉……”
刺竹輕輕地拍了拍沐廣馳的肩頭,對於這樣一個重義的漢子,為了兒子,捨棄了多年的義氣,難能可貴,他心裡一定是非常糾結的,不過好在還有個理由可以給他安慰,就是為了天下蒼生,舍小義取大義。這一瞬間,刺竹對沐廣馳充滿了敬佩,也充滿了同情,這個真性情的漢子,在義字上高大,卻在情字上懦弱,也許,失去祉蓮,也是他命裡註定的。
刺竹大踏步地走近了清塵,一下就攬住了他的肩膀:“嘿,兄弟,想什麼呢?”
站在旁邊的肅淳馬上扯下來刺竹的胳膊:“你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我跟他說說話呢。”刺竹說著,將清塵拉到一旁,還未開口,先就一個笑臉送上去。
清塵斜著眼睛,將他上下一打量,隨即冷聲道:“不想將我碎屍萬段了?”
“哪能呢……”刺竹呵呵地笑起來。
“瞧你那拳頭捏的,我就是個鐵球,也會被你捏碎了。”清塵腦袋一別,不理他。
“記仇呢!”刺竹不屑地在他頭上拍了一下,說:“你嚇得我,我捏個拳頭都不行了?”
“我敬告你,還得繼續捏著,指不定,等下了船,我就綁了安王,連同這一萬士兵,還有你們一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