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趕攏了馬,入內稟報。柴小姐聽得郭威走了,心內大急,顧不得體面,與父親說:“他們都走了,安刺史片刻即來,我們也收拾起身為上,一同上路,也有些關照。”柴員外氣得說話不出,怒道:“我卻不與賊囚同行!他們向北去,我等向東去!”一道說,一道催促諸人打點起身。柴小姐聽說,顧不得許多,拉住柴員外的手道:“女兒卻要去追趕那郭雀兒。”柴員外大驚:“賊走了關門,奈何去追?由得他,莫追。”柴小姐大急:“女兒卻要嫁那郭雀兒,如何不趕?”柴員外兀自懵懂:“我兒要嫁兀誰?”柴夫人已是大驚:“我兒天子左右之人,金一般身體,多少達官貴胄求之不能,歸來正當嫁與節度令公,奈何反要嫁於這人?”柴小姐道:“母親休小覷了他。此人雖身在草莽,志向非常,異日前程又何止節度令公?”柴員外老兩口苦勸,柴小姐只是不聽,又道:“囊中但有資斧,兒取其半,留一半與父母,父母速去,謹防刺史尋仇。”柴員外見勸不轉,又恐安跋嶽再來,只得含淚應允,拿些金銀珠玉,裝了兩口箱子,放在馬上。又令老家院隨小姐起身,一路關照,自己與夫人帶同兒子、僕婦、小廝數人,將傢伙盡行搬運上馬,但是粗重俱撇了不要,忙忙如喪家之犬,上馬奔正東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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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第三回安跋嶽雪中追逃卒(4)
卻說柴小姐帶同家院,上了馬,只恐郭威去遠,又怕安跋嶽追至,心急如焚,顧不得夜色,順道一路追將下去。耳聽得夜風響,鸞鈴不絕。匆匆一夜,追至澤州,不見郭威。人困馬乏,欲待尋個下處歇息半日,便選了家店,令夥家打掃兩間上房,搬了行李,餵了馬。老家院自去睡,柴小姐想念郭威,合不得眼,輾轉之間忽地想起個人來。
那人姓杜,乃是禁軍指揮使趙弘殷之妻,本是定州人氏,其父杜爽,仕唐為廷尉。杜小姐幼年隨父宦居洛陽,杜爽與成德降將趙敬結下親家,將女兒嫁與他兒趙弘殷。趙弘殷亦初事王鎔,驍勇善戰,弓馬嫻熟,從徵河上時為莊宗所識,留于禁軍。那時柴小姐在洛陽宮室為掌印女官,與杜夫人相識情好,如同姐妹一般。無數年,趙敬外放做涿州刺史,趙弘殷亦調任澤州指揮使。算來恰在此處,不免留些餘步,前去探看一番,向店夥打問得明白,取了路頭,向趙宅而去。
行得幾步,到一門首,不甚大,梨花深閉,一帶青牆圍繞小院,牆頭疏落落伸出幾枝梅來。柴小姐走上兩階臺階,伸手叩門。無片時,有丫環應門問詢:“何人叫門?”柴小姐應道:“可是趙府?可報杜氏夫人一聲,就言有故人柴氏到訪。”丫環答應一聲去了。無移時,聽得屐聲響,大門豁然洞開,杜夫人引人迎將出來。姐妹多年未見,不及說話,先一頭哭倒在柴小姐懷中,半晌方言:“一別經年,想煞小妹也!姐姐如何來至此處?”柴小姐亦悲悲切切,答曰:“不是說話處,你我屋內說來。”二人輕移蓮步,款擺荷腰,相攜著自向內庭而去不提。
話分兩頭。卻說郭威、史弘肇攜了閻氏,摸黑催著馬只顧走。走將約三鼓時辰,行得百餘里,猛經一山,正是明前一段黑,山勢暗黢黢地觳觫人。山路險要難行,史弘肇問道:“兄弟,這是何處?你我在河陽舉動了這些年,不曾見得此山。”郭威道:“哥哥原來不知。此山喚作長砑山,又名析城山,屬澤州地面,卻在河陽西北之地。我等急不擇路,走岔了。向聞此處有一夥強人聚集,怎生好?”史弘肇驚道:“甚樣的強人?”郭威答:“這卻不知,只聞得此處聚得百十個強盜,專一打家劫舍,但有過往客商,要財要命。澤州地面數次追剿,只是未了。”話剛落,閻氏失驚:“既如此,我們快些過去罷!”史弘肇怒到:“婦人家沒些兒見識!怕他怎的?憑俺兄弟二人,天下何處不可以行?賢弟,且慢走,行了一夜,腹內不覺飢餓,你將那料袋裡的肉脯、燒餅拿些出來,咱二人坐地,慢慢地吃一回。”郭威道:“話雖如此,嫂嫂說的亦是,我等急走,莫要招事,過了山再打火不遲。”說罷催馬前行。史弘肇無奈,氣鼓鼓地罵一聲,也催馬跟將上去。一行三人四馬,翻過此山,天已晨明,幸喜未曾見有強人。又行得十數里,見一村坊,郭威喜道:“來至太平地界了。哥哥,我等趕上些,去那村坊歇馬。”史弘肇應一聲,拉了閻氏,與郭威並頭,急催馬前行。
將要進村,見那村門口人影一閃,史弘肇懵懂不解:“兀那漢子,跑怎的?”便聽得村中篩起鑼來,有人一迭連聲地喊:“強人來了!強人來了!”史弘肇道:“強人在何處?兄弟,把甲拿了出來,咱二人臊臊脾胃。”郭威四下看視一回,奇道:“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