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再次上下打量一回黃老爹,忍下心中疑惑,又細細瞧了幾回玉佩,口中道:“我們這個荒地兒難遇好玉,待我細瞧瞧。”
黃老爹抿抿唇角,眉梢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老漢不是本地人吧?”
“數年前海邊大難,逃荒過來的。”黃老爹答道,知老掌櫃起了疑心,繼續說道,“家中有一兒子,兒媳也是逃難來的。那黃玉便是兒媳家傳的,白玉……兒媳婦兒曾救一幼童,便是那幼童作為謝意的。現下家中孫女兒患病,因此才不得不當了這玉佩以救孫女兒一命。”
老掌櫃放下手中工具,心頭一片火熱,面上不動聲色:“難怪。前些日子,我這兒收到一些銀飾,上頭都有‘席’字……”
“正是我兒媳婦兒的姓氏,”黃老爹面露慚愧,“媳婦兒和兒子前後腳去世,只留有一個孫女兒,老漢我身無長物,只能當掉媳婦兒的首飾救命。”
任是黃老爹面色黝黑,也忍不住羞窘得紫漲,且因提到去世的兒子兒媳以及命途多舛的孫女,傷懷自熱而然流露出來。
老掌櫃看多了這種事,並不覺得如何,只是眼中的疑慮去掉不少,畢竟若是玉佩來路不當,以後少不了是一樁麻煩。這才放心地拿出平日口才與黃老爹壓價。
黃老爹咬在一千二百兩不鬆口,玉肯定是值這個價碼的,不過他有急用,沒有很多時間與老掌櫃纏磨,採取他最不屑的哀兵策略,隱隱地露出一星半點可憐來:“……掌櫃的,不瞞你,我孫女兒病得只剩下一口氣,求到濟民堂顧曦鈞顧大夫那兒,他在城裡的名頭你必是聽過的。沒有這個數,他不肯給我孫女兒瞧病……”
老掌櫃論年紀比黃老爹約摸大兩輪,老人家縱然年輕時有多心狠,臨老總是不忍傷了天和,黃老爹早在翠眉頭回進城當掉席氏首飾之前便打聽好了城裡幾家當鋪的情況,唯有這家“平安當”信譽極其好、價格較為公道,最重要的是資歷最老——典當玉佩飾品等貴重物品,不怕價格低,就怕老闆不識貨。
求救(三)
最終黃老爹以一千兩,他預想的價格,與老掌櫃達成交易。
“說了這久,還不曉得老掌櫃貴姓呢?”一千兩不是一筆小數目,老掌櫃翻箱倒櫃又跑回後院,好容易給湊齊了,鬧得整個院子裡的人都姓了,黃老爹接了老掌櫃的婆娘親自奉的熱茶,卻是放在一邊,站起身急著要走,又覺禮數不周到,只好問了這麼一句。
“免貴賀。”老掌櫃急著要看玉,隨口敷衍一句。
黃老爹看了兩眼被他如寶貝一般把玩細究的兩塊玉,微微嘆息,轉身離開了。
賀老婆子稀奇湊過去:“沒想到我們這小地兒竟能藏這樣的寶貝,把我們這家小鋪子都搬空了,快給我瞧瞧,啥樣的玉能值一千兩,讓我老婆子也開開眼界。”
賀掌櫃將黃玉給她,自己研究起那塊白玉,道:“你那塊倒也罷了,不甚稀奇,我這塊是羊脂白玉,這好的成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竟比當年我在梁州做學徒時見過的玉還要好。”
繼而,他笑起來:“只這一塊玉,這樁生意便值了!”
賀老婆子撇著嘴瞄了兩眼,也被那玉溫潤的光澤迷住了,剛她在屋裡鬧了兩聲不肯把積蓄拿出來換這塊玉,此時嘴上不肯服氣,打趣道:“你都這多年沒回過樑州,這荒涼的地兒待這許多年,識玉還識得準?”
賀掌櫃忿忿地瞪了一眼自家婆娘:“莫逞老鴰嘴!這點兒能耐我還是有的。”賀掌櫃有些得意,又道:“你道剛來的那老漢是哪個?就是白水鎮上死了能幹的兒媳婦兒又死了秀才兒子的黃老漢!說是他那個孫女兒病得只剩一口氣,等著銀子救命哪!”
“噝——原來是他家!”賀老婆子吃驚出聲,“那席氏素來有些能耐,容貌不比常人,想必是海邊哪家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有這樣兩塊玉倒也不稀奇,只是……竟便宜了那落魄狠心的秀才,連累閨女兒一身病……”
接著絮絮叨叨地感嘆“席氏時運不濟,秀才閨女兒可憐”云云。賀掌櫃不與她分辯一二,又細細看那玉,突然,他腦子裡一道白光閃過,驚疑不定地道:“這玉的雕刻手法看著眼熟!”
賀老婆子“呸”了一聲:“凡是好成色的金銀玉器古玩字畫,你看著都眼熟!這話不曉得說了多少遍,沒一回準的。”
賀掌櫃不以為意,看了又看,還是覺得眼熟,想了半晌無果,暗歎,自己果然老了,記性不如往昔,吩咐小廝做好準備,他親自將玉洗了,用倆精緻的楠木盒子裝妥,那盒子正面鑲嵌一塊剔透晶亮的玻璃,只見躺在大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