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伸進湖水裡竟覺得是溫的。堂水在秋天的時候已經放掉了大部分,餘下的水只有他一掌深,下面是淤泥巴。
“四郎,我就先下水啦!”黃老爹也不客氣,呵呵一笑,踢掉鞋子,揚手扔到岸上去,然後伸腳探進水裡,因著他的腳還是熱的,而挨著冰面的水較涼,他激得打個寒戰,伸出的腳又縮了回來。
秦四郎笑道:“黃老漢,你行不行啊?”
黃老爹呵呵一笑,黝黑的腳適應了冰冷的空氣,在秦四郎話音落下時,慢慢伸進水裡,腳踩到堰塘底時下面的水已是溫的,沒有那麼冰冷了。
“嘿,下面的水是溫的,怪不得村裡媳婦們大冬天的來堰裡洗衣裳,我當她們不怕冷呢!”黃老爹笑著道。
淤泥巴加上一掌深的堂水堪堪到他膝蓋,他挽了挽袖子,腳底貼著堂底踩泥巴,捱到堅硬的東西就用腳碰一碰。
壯年們聽他說得有趣,不由大笑起來,口鼻中哈出的熱氣與冰面下的水汽相互纏繞,一個個挽了褲腿和袖子相繼下水。
說話間,黃老爹已經摸到蓮藕,他叫道:“四郎,承你的話,這第一根藕定是我挖的!”
方四娘臉上露出笑容,撿了挖藕板過來,遞給冰窟窿邊上的壯年:“給你老黃爺遞過去。”
因挖藕板是弧形的,不好製作,只有有限的二十塊,其中約有一半是從秦錐家借過來的。
挖藕板傳遞著送到黃老爹手裡,大家都停了手,等著黃老爹挖出第一根藕。
黃老爹摸到蓮藕的大概位置,接了挖藕板,瞧了兩眼,他前幾年也看過秦四郎和秦錐家挖藕,水面下的情形不甚清楚,可到底做過近十年的農活,加上之前問詢過的法子,只稍微試了試手,便曉得挖藕板是怎麼使的了。
他將挖藕板儘量貼到淤泥深處,不碰蓮藕,將藕下的泥巴一點點地掏出來,順著藕的長勢掏乾淨,直到一米半長的藕身完全脫離泥巴。
秦四郎等人一瞬不瞬地瞧著,只看黃老爹移動的距離就曉得這根蓮藕有多長了。
黃老爹喊道:“成了!山嵐,過來,我摸著這根蓮藕胖胖的,怕是我一個人抱不起來!”
山嵐早早站在他身後,滿臉喜色地趟著水往前走了兩步,黃老爹牽著他的手一摸,果真有一米多長,起碼有十多斤重,頓時喜形於色,看得岸上屏息以待的女人們滿臉是笑,就像是自己家挖了根長長的蓮藕般。
黃老爹和山嵐兩人合力將蓮藕抱離淤泥,黃老爹笑呵呵地就著堰塘水順手一抹,藕身上的淤泥悉數化在了水裡,露出白白胖胖的真面目來。
岸上的人拍手大笑著叫“好”,方四娘忙笑著喊:“山嵐,這長的蓮藕,快數數有幾節!”
山嵐剛才已經摸過,聞言回道:“四伯孃,長節的有六節,兩頭有各有一節短的——八節!”
花大娘又酸又喜地道:“又是六,又是八的,頭一根蓮藕就開門紅,老四家的,你們今年定是大豐收啦!”
一向不多笑的方四娘笑眯了眼,親自走到冰面上,接過還帶著泥水的蓮藕,雙手捧著蓮藕像捧著她孫子一般喜色蔓延,笑道:“黃老漢,今兒的得了好彩頭,多虧你會摸藕,我算是相信你會挖藕啦!等挖完了藕,祭過河神,這藕整根都歸你家了!這個主我還做得。”
秦四郎踩著泥水走過來,瞧了瞧一個疤痕也無的胖藕,笑道:“啥叫你做得主?合該第一根藕歸黃老漢的。”
黃老爹瞧著那長約一米半的藕,笑容燦爛,也不管兩人打的什麼機鋒,說道:“那我就敬謝不敏了。”
方四娘將長藕放到香案上,香爐裡的香即將燃盡,她今兒心情好,得了個開門紅,行事間越發大方,對秦江媳婦吩咐道:“你回去再抓一把香過來,今兒這香火不能斷!”
秦江媳婦笑嘻嘻地應了聲,轉身就回家去了。
這邊黃老爹挖出了長藕,眾人很是興奮,秦四郎家豐收蓮藕,他們就能得到更多的工錢,挖藕的積極性大大提高了。
金穗在家裡聽到外面熱火朝天的,很是熱鬧,卻聽不真切人們在說笑什麼,好奇地問道:“翠眉姐姐,外面發生啥事兒了,好熱鬧啊!”
翠眉老僧入定一般,抖抖小襖,這小襖從秋天時就開始做了,前幾天黃老爹讓動用席氏和黃秀才的舊物,她便拆了舊襖,給小襖多塞了些棉花,此時襖已是到了收針的階段。
咬斷線頭,翠眉笑道:“姑娘,襖兒做好了,先穿上試試,合適了我收起來,過年再穿。等試完我再出去瞧瞧,左右不過一會兒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