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長排木頭的牌主,上面刻著一個個陌生的名字。
“你和我……家……很熟?”
卻奴怯弱地問。
那個聲音乾硬地笑了下:“不熟。”
“只是這個家譜,供於太廟,只怕天底下沒有誰不知道的。”
說著那個聲音略略溫和了。
“我只是跟你奶奶很熟。”
“在她生前,我一直是她的侍女。”
直到這時,她的聲音裡才洩出一點女性的柔軟來。
不知怎麼,剛才聽她在敘述及自己父系祖上的那些名字時,卻奴只覺得自己為那些官銜攪得頭昏腦漲,更加地多了一份迷茫與疏遠感。
可這時……
她提到了奶奶。
那個詞像有一點溫軟的魔力,讓卻奴一下子覺得跟她親近了起來。
他什麼都還沒說,那女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哪怕隔著面具,她的目光也現出一點溫和來。
只聽她和聲道:“不錯,你的奶奶。”
她抬起頭,身姿間洩出的神態略現悠遠。
“她姓竇。”
“她也算出身皇族了。她的父親竇毅,在周時跟你曾祖一樣,也為上柱國。她的母親就是周武帝的姐姐襄陽長公主。你奶奶有著一頭出奇的頭髮,剛出生時,就髮長過頸,到她長到三歲,頭髮就等同身長了。我現在都還記得她那樣一頭長而厚密的頭髮。到她成年,她站在榻上,一頭長髮委落於地。我還記得她當時的樣子。那時,總是我為她一梳一梳地梳著的。”
她的語音有些若不勝情。
卻奴只覺得她的聲音裡都沾上了微笑。他小脖子往她懷裡輕輕一偎,聽她講起那些久遠的故事。
“你奶奶小時,很得當時的皇上週武帝喜歡,是被抱在宮裡養大的。周武帝從小就看重她,待她比別的甥男弟女都不同。你奶奶又有見識,當時周武帝的皇后是突厥人,皇帝很不喜歡她。可你奶奶勸他說:‘吾國尚未平靖,四周敵虜勢強,還望皇上可以存心撫慰突厥女子,如此則江南,關東的敵虜就無奈我何了。’周武帝果然依她。”
“她一向見識超卓,到後來,隋高祖逼北周皇帝禪位,你奶奶在家裡氣得自己投身床下,怒言:‘恨我不生為男子,不得為舅家除此奸邪,報此大仇。’嚇得你奶奶的父親掩了她的口,說‘你是要招來滅門之禍啊!’”
帶面具的女子略微一笑,話語間稍現睥睨之氣,似為自己當時的女主人感到自豪一般。
卻奴聽得怔怔的。不知怎麼,開始聽到說自己奶奶的頭髮,讓他有如見斯人的親切感。可說到後來,感覺又有些生疏了。
“當時你太姥爺就覺得這個女兒很不同,不能隨便把她嫁出去,所以專門請來最好的畫工,在自家堂上畫了一幅雀屏。那畫畫得金碧輝煌,當時我已經跟了你奶奶了,所以見到過。屏上畫了一聲驕傲的孔雀。當時你太姥爺曾廣招天下少年才俊,來的人都付與一把弓箭,讓他射那屏風。只有你爺爺,兩箭射中雀之雙眼,與當初你奶奶定下的規矩相符。所以,她,也就嫁給你爺爺了。”
卻奴怔怔地聽著這些奇聞軼事。卻聽那人的聲音忽轉悲涼:“可惜你奶奶早逝。她精於書法,把她的字,和你爺爺的字放在一起,等閒的人都分不清的。”
她一攤手,“就像這枚免死令。其實上面的字是她寫的。她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就是你爹,還有你的兩個叔叔。她見微知著,一早就懷疑自己的子孫它日難免相互間傾軋之禍。所以臨死前,用自己的字,加上你爺爺的名字,書成此免死令牌。”
“她是要留給後世子孫,以為威嚇。沒成想、沒成想最終這枚牌子,卻用在了你的身上。”
她回眼望向卻奴。
卻奴也望著她,半天,怔怔地說:“可你說的這些人,爺爺,奶奶,我……父親,他們,都死了嗎?”
那女人緩緩搖頭:“不,你爺爺還在。”
“現在,就是他要我驗明你身份,好接你回宮的。”
——回宮?
卻奴恍惚明白了自己周遭綾緞上那些赤黃色的含義。
可他的念頭沒停留於此,只是接著問:“那、我爹呢?”
那女人望著他的眼,眼神忽轉蒼涼。
頓了頓,“他,不在了。”
卻奴細細地嘆了口氣。
緊接著,那女人彷彿安慰似的,補充道:“你爹的小名兒,叫做毗沙門。”
卻奴怔了怔,他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