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斜著眼睛向她身上瞟。
國王這樣愁眉苦臉地出現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沒有人覺得奇怪,因為人人都知道這件事涉及宮廷秘密,這些秘密如同高與水齊的礁石,必須小心翼翼地繞著走,誰要是碰上去就準要碰得粉身碎骨。
酒宴剛一結束,國王便猛地站了起來,迫使全體在座人員個個都跟著這樣做,包括那些低聲抱怨說他們還不想離席的人在內。
於是新郎聖呂克向新娘注視了好一會兒,彷彿要從她的眼睛裡吸取勇氣,然後走近國王,對國王說:
“陛下是否願意光臨今晚我在蒙莫朗西合下為陛下舉行的舞會?”
亨利三世回過頭來,面帶憤怒和悲傷,看見聖呂克在他面前彎著腰,和顏悅色地用最溫柔聲音對他說話,他便回答:
“好的,先生,我會去的,雖然你完全不配得到我的這份友情。”
由德·布里薩克小姐變成聖呂剋夫人的新娘,十分謙卑地向國王致謝。國王早已轉過身去,沒有理睬她的感謝。
新娘於是向丈夫問道:“聖呂克先生,國王為什麼對您不滿?”
聖呂克回答:“我的美人兒,等到那股怒火平息以後,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訴您吧。”
冉娜問道:“這股怒火會平息嗎?”
年輕的丈夫回答:“必須平息下去。”
德·布里薩克小姐變成聖呂剋夫人的時間不長,不好意思追問;她把好奇心強按下去,決意另等機會,終有一天聖呂克會不得不俯首貼耳,聽她吩咐。
因此我們向讀者開始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人們正在蒙莫朗西公館等候亨利三世光臨。可是十一點鐘已經敲過了,國王還不見蹤影。
聖呂克請來參加舞會的,包括國王和他自己的所有朋友,也送請帖給各位親王和他們的寵臣,尤其是我們的老朋友德·阿朗松公爵'注'。自從亨利三世即位為王以後,德·阿朗松公爵已經成為德·安茹公爵。今晚德·安茹公爵沒有出席盧佛宮的婚宴,看來他也不會參加蒙莫朗西公館的舞會。
至於納瓦國王和王后,在前一部作品中'注'我們已經說過,他們逃到貝亞恩,充當胡格諾派的領袖,公然反對國王。
安茹公爵先生按照習慣也是個反對派,不過他這個反對派是不聲不響、神秘莫測的,他總躲在幕後,把他的朋友們推向前臺,他的朋友們還沒有接受拉莫爾和柯柯納'注'的教訓,想必我們的讀者還沒有忘記他們兩人是怎樣慘死的。
自不用說德·安茹公爵手下的侍衛同國王的侍衛們不能和睦相處,每個月起碼有兩三次衝突,其結果很少不是有人當場被打或者嚴重受傷的。
至於卡特琳娜'注',她的全部願望都已實現,她的最親愛的兒子已經登上王座,這是她為他,或者毋寧說為她自己而覬覦已久的王座;她在他的名義下實行統治,表面上卻裝出不問世事,只求自己的靈魂得救的樣子。
聖呂克看見沒有一個王室的人前來參加舞會,心裡正惴喘不安,他的岳父對這示威性質的缺席也在發愁,他只好設法去安慰岳父。本來他的岳父同所有的人一樣,都認為亨利國王對聖呂克十分友好,他的女兒是嫁給一個寵臣,誰知女婿竟然這樣失寵。聖呂克費了好多口舌才使岳父安下心來,他自己卻不能安心,外加他的三個朋友莫吉隆、熊貝格、凱呂斯'注'冷嘲熱諷地為他鳴冤叫屈,更增添了他的憂慮。三個朋友都穿著他們最華麗的服裝,身體挺直,繃緊在他們的鮮豔奪目的緊身短上衣裡,脖子上的皺領又寬又大,像盆子般託著他們的腦袋。其中凱呂斯伯爵雅克·德·萊維開口說:
“唉!我的天呀!我可憐的朋友,我相信這一次你真的完蛋了。聖上恨你,因為你不聽他的忠告,安茹先生也很你,因為你嘲笑過他的鼻子'注'”
聖呂克回答:“你弄錯了,凱呂斯,聖上不來,是因為他要到萬森樹林的最小兄弟會修院去朝聖,而安茹公爵之所以沒有來,是因為我忘記了邀請他鐘情的女人。”
莫吉隆說:“算了吧,你看見聖上在婚宴上的臉色了吧?他的樣子像不像一個要拿著朝山進香手杖去朝聖的人?至於說到安茹公爵,縱使他的缺席是由於你所說的原因,也總不能阻止他的手下人前來吧?你看見有一個來的沒有?瞧吧,全體缺席,連那個專門自誇自大的德·比西也沒有來。”
德·布里薩克公爵沮喪地搖了搖頭,說道:“唉!各位先生,這真使我覺得丟盡了臉。天哪!我們家族一向對王室忠心耿耿,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聖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