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了聲,片刻,一名長相清秀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看到我,滿面喜色,隨即深深一揖:&ldo;小人羅言,拜見公子。&rdo;我笑笑:&ldo;羅言。&rdo;說罷,朝對面的席上一指,道:&ldo;坐。&rdo;羅言再揖:&ldo;多謝公子。&rdo;說罷,依言端正坐下。我看著他,只見他一身淡色衣裳,戴著襥頭,年輕的臉顯得精神飽滿。是我的。我離開幽冥之後,沒有迴天庭,一直留在了人間。那時,天裂的洪水剛過,中原一片狼藉,死了許多人,處處縞素。那時的是間小小的客棧,大災之年沒了客人,主人生計艱難,要將它賣掉。我恰好路過,就將它買了下來。一開始,我並沒有想開店賺錢。我每日在店門前煮粥,賑濟災民。若有無家可歸的孤兒,就收留下來。漸漸地,名聲傳來,面前煮粥的爐子從一個變作十個,收留下來的人也把小小的閣樓住滿了,我又把後面一處三進的院子買了下來。羅言就是那是來的。他家中原是一方富商,水災時,家破人亡,只有他一人活了下來。他被人送到之時,已經奄奄一息,待救活後,就在待了下來。其實養這麼許多人,關鍵的無非是錢財。可錢財這對於神仙來說,簡直比浮雲還要浮雲,我並不發愁。不過後來我發現,長此以往並不是辦法。天災人禍總會過去,成年的人,可以給些錢財讓他們回故鄉生活;那些失去父母的孩童卻不行,除了這裡,他們別無去處。把重新開張還是羅言的建議。他說這些孩童雖不愁衣食,但終日養著不是辦法,因為他們總有一日要長大成人。如果能有一處既能讓他們接觸世事,又能長本事自立的地方,才是最好。我思考一番,覺得此言有理。對於我的身份,這些人大約一直認為我是個錢多得沒處花的暴發戶公子。暴發戶好理解,我錢多是有目共睹的。至於公子麼……入鄉隨俗,拋頭露面的事,男子總比女子多出許多方便。別人能不能看出來我不清楚,至少我扮得很自在。他們也不知道我是神仙,我從未在他們面前顯露過法術。神仙也有尊嚴。就像遊俠兒不可能什麼事都拔劍說話一樣,神仙也不可能什麼事都用法術解決。神仙與凡人的差別在於,神仙看問題更隨和,反正總有辦法解決,繁不繁瑣沒什麼緊要,緊要的是過程是否有趣。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想法。於是,決定把做成食肆。做飯的庖人是不愁的,災民裡,有一個人叫周良,家中世代庖廚,做了一手好菜。我說服周良留下來,就開起來了。瓊州人傑地靈,沒過幾年就慢慢恢復了興旺興旺。地段不錯,災禍時又名聲大噪,很快,賬面上不用我額外接濟也有了餘錢。後來,收留的孤兒們漸漸長大,開始為店裡做事,我又把原本的小樓拆掉,做成三層的高樓。這件事,羅言一直辦得很盡心。我對生意著實不在行,店裡的事情幾乎都是他一手cao辦。功夫不負有心人,雖無高樓歌伎,可如今在瓊州說起食肆,這裡卻是首屈一指的有名去處了。我看著事情順利,也不再cao心,索性讓羅言做個總管,把交給他打理。他們能自己養活自己,我也滿天下逍遙去了。&ldo;這些日子我不在,店裡辛苦你了。&rdo;我說。羅言神色謙恭,道:&ldo;小人本分之事,不敢居功。&rdo;我莞爾:&ldo;你是管事,辛苦就辛苦,有什麼好謙虛的。&rdo; 說著,我把清水斟滿茶壺,一邊放到爐上一邊問:&ldo;近來大家都好麼?&rdo;&ldo;都好。&rdo;羅言答道:&ldo;開春後,店裡每日忙個不停,眾人皆全力以赴,無人怨懟。&rdo;我頷首。羅言停了停,笑笑,又道:&ldo;有幾件事要向公子稟報。&rdo;我慢慢地把茶餅研開,道:&ldo;說來。&rdo;羅言道:&ldo;阿康與阿蘿年紀不小了,阿康昨日來說,他想娶阿蘿,不知公子……&rdo;&ldo;哦?&rdo;我抬起頭來,笑了笑。阿康和阿蘿是我收留的第一批孤兒。他們同個村子,父母都在水災中身亡,結伴在路上討食,一直來到瓊池邊上。那時,這二人才四五歲,如今轉眼就是大人了呢……&ldo;好啊。&rdo;我說,看看羅言:&ldo;只是他們雖從小熟識,可既要婚娶,當有誠意,三媒六聘,可簡不可缺。&rdo;羅言含笑,道:&ldo;這是自然,阿康說已經攢夠了錢,辦個像樣的婚禮不在話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