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已偏激至此,多說無益。想了想,皇帝還是抬手指了指案上早已備好的匕首和毒酒,淡淡道:“事已至此,你便選一樣吧。朕想,你也不會願意讓底下那些人伺候你上路。”他把吳王叫進來,不過是要把事情說清楚,最後留他一些體面,讓他能夠死的安穩些。
吳王自有一分的傲氣,聞言竟也揚了揚眉頭,反笑道:“父皇隆恩如此,所以,兒臣是不是該磕頭謝恩?”
皇帝沒有應聲。他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看著站在庭中坐立不安的楚王,額上的摺痕彷彿刀刻一般的深:“當年你出生的時候,多有克親之說,朕念及高皇帝,心中難免不喜,許多地方卻也待你不公……可你到底是朕的親骨肉,自你長大之後,兄弟之間,朕也已經竭力維持公平。便是廢太子當初在位之時,朕也多次想著要讓你們兄弟友愛。”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面上的五官猶如刀刻一般的線條凌厲,薄唇幾乎抿成一線。他沒再看吳王,而是直接起身便往外去,沉了聲音道:“至少,今日這般情況,的的確確是朕從未想過的……”虎毒不食子,這世上又有哪個父親會想著要殺自己的兒子?
吳王怔怔的看著皇帝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他才滿是譏誚抬步走到皇帝適才所指的案邊,抬手端起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毒酒,彷彿是品嚐甘露一般。
落子無悔,他既是想好了要逼宮,那麼也早就想好了事敗之後的結局。
死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吳王自嘲一笑,尋了一張椅子坐好,挺直腰板,便是死也要抬頭挺胸的死。然而,毒酒的劇烈毒性隨著他的動作開始蔓延開來,酒杯無聲無息的自他手中滑落下來,滾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瓷片,上面映著淡淡的水光,滿室的酒香。
皇帝從屋內出來後就站在門口處沒有離開,所以他此時自然是聽到了屋內杯落的聲音。他凝眉頓足,微微出了一會兒神,忽而轉頭去看姜嶸,目中神色深深。
姜嶸立刻便會過意來,領命入內去看情況,好一會兒才從屋內出來,垂首在皇帝跟前,輕聲稟告道:“陛下,吳王殿下已經去了。”他此時心緒也頗有幾分複雜,好在吳王此時乾脆利落的一死,皇帝大概也不會追究太過,吳王妃那頭大概也不會跟著受罪。
皇帝聞言不由側頭看了姜嶸一眼,似乎有一瞬沒有反應過來,面上尚有幾分茫然之色。
反倒是一直站在邊上默不作聲的黃順快步上前來,伸手扶住皇帝,連聲道:“陛下!”他滿面焦急擔憂,壓低聲音,輕輕的勸慰著,“兩位奉御先前特特交代了,您的病才剛好些,這會兒可萬萬不能大喜大悲,容易牽動心脈,不利病情……”
黃順在耳邊絮絮叨叨,皇帝很快便回過神來,他抬手把黃順給推開了,抬步走到楚王跟前。
楚王現今已經明白過來,知道皇帝今晚來此,恐怕便是想要親自處置自己和吳王。此時,他聽到了吳王的死訊,立刻便嚇得腿一軟,跪倒在了皇帝的腳下,抱著皇帝的腳苦求道:“父皇,父皇,兒臣我是一時想歪了……”他說著說著,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是兒臣笨,被三弟引著,一路做了那些個錯事,如今已是追悔莫及。可今日之事,真的不是兒臣的主意,兒臣都是被逼的……父皇,父皇您就看在母妃的份上,饒了兒臣一命吧。兒臣此後一定奉公守法,安安分分,給父皇和母妃盡孝。”
想著先前吳王那些翻臉不認人的德行,楚王更是悔不當初,哭得更厲害了。
皇帝垂首看著楚王那張涕淚交錯的面龐,只覺得胸膛裡的心臟沉甸甸的,喉中梗著一口氣,可有些話卻還是必須要說。
他沉默了許久,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朕出宮前,特意去看過你母妃了……”他的語調不緊不慢,彷彿是拿著刀的獵人在垂死的獵物身上比劃,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出來,“朕把事情前後經過與她說清楚後,她便在朕面前觸柱。她臨死前讓朕留你一命——就當是看在她還有你皇祖母的份上。朕已應了她。”
楚王本已哭得滿面都是淚水,聽到這話卻是徹底呆住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
皇帝卻把自己的袍裾從他手中一點一點的扯出來,輕聲道:“朕知道,那些事大多都是你三弟慫恿你做的。是你總不甘心,偏聽偏信,對著那些舊事耿耿於懷,這才一次次的被他挑唆慫恿。”頓了頓,皇帝輕聲道,“可你不知道,當年高皇帝之所以要給朕和元德皇后賜婚,是因為朕暗地裡的求情。”
“從一開始,朕想娶的妻子便是元德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