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在武安,乃蒙元朝廷用以彈壓草原各族的重要力量。將士們都是一人三騎,萬一接到朝廷命令,五天之內,就可殺至遼陽城下。
一個手握重兵的親信大將之後,如今竟“淪落”到在朱屠戶麾下當一個小小的翊麾校尉,並且心甘情願的地步?這大元朝,如果再不亡,還有天理麼?這朱屠戶,到底有什麼本事,連不花鐵木耳的後人都甘心受其驅策,甘心調過頭來,反噬自己的同族?
“別那麼一驚一乍的,都是老輩子的事情了。你不問,俞某自己都快想不起來了!父輩祖輩們的榮耀,關我等什麼事情!人啊,總不能活在過去裡!”俞廷玉又笑了笑,帶著幾分奉勸的意味補充。
“可,可你畢竟,畢竟是玉里伯牙吾氏!畢竟,畢竟是欽察國。。。。。”耶律昭無論如何也不敢認同對方的說辭。指著俞廷玉的鼻子,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荷葉。
將心比心,俞廷玉可以不以玉里伯牙吾氏的昔日輝煌為榮。如今的契丹族中,肯定也有許多人早已忘記了赫赫大遼。那樣的話,他這半輩子苦苦追尋的耶律家復國,還有什麼意義?即便勉強把反旗豎起來,究竟還能夠有幾人肯誓死相隨?
“那都是過去了!”俞廷玉這輩子經歷坎坷,看問題,遠比耶律昭這個生意人清楚。“因為我是玉里伯牙吾氏的後裔,所以我全家就不能繼續留在草原上,生生給調到膠州來掌管根本不熟悉的水軍。然後,因為皇上沒忘了我玉里伯牙吾氏,有司就可以硬安個罪名,把我一家老少貶成賤籍,去洪澤湖畔搬石頭修大堤。呵呵,我玉里伯牙吾氏當他孛兒只斤為同族,他孛兒只斤氏拿我玉里伯牙吾氏當過同族麼?如今,他孛兒只斤氏要亡國,跟我玉里伯牙吾氏有什麼關係?”
一番話,說得聲音雖然低,卻字字宛若驚雷,炸得耶律昭不停地東搖西晃。“可你,你畢竟是蒙古人啊!朱,朱總管雖然待你有知遇之恩,卻,卻終究是個,是個漢人!”
“俞某願意追隨朱總管,卻不只是因為知遇之恩!”聽著對方有氣無力地質問,俞廷玉笑了笑,雙目明澈如水。類似的問題,他早就想清楚了,心中已經沒有半點困惑。“他從不不曾因為俞某是蒙古人,就把俞某高看一眼。也從不曾因為俞某是蒙古人,就把俞某視為異己來多加提防。他甚至連俞某長相和口音都沒在乎過,喝罪了酒之後,一樣抱著俞某叫兄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個嚐盡人間冷暖的蒙古漢子,眼睛裡隱隱已經有了淚光。他知道耶律昭心裡,肯定有著和自己以前一樣的困惑。他早就想清楚了,也願意與對方分享。“有一次朱總管喝醉了,曾經親口對俞某,對當場所有弟兄說,無論蒙古人,色目人還是漢人,所有人其實都是長生天的孩子,生而平等。”
猛地仰起頭,他的聲音聽在耶律昭耳朵裡頭,瞬間大若洪鐘,“大總管,大總管親口說過,我們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不該有高低貴賤。區別他們的只應該是本事、學問和品行,而不是流著誰的血脈,長著什麼樣的頭髮,什麼樣的眼睛。如果這就是他將來要建立的國家,俞某是蒙古人和是漢人,屆時還有什麼區別?如果這就是他所說的革命,俞某即便把這條命賣給他,也百死無悔!”
注1:幾句題外話,酒徒一直認為,民族團結的最佳途徑,是各民族平等相待。而不是人為地製造差別,搞什麼狗屁兩少一寬。當然,酒徒看問題向來是草民視角。比不上某些大人物高瞻遠矚。所以只能在故事裡提一提,以佐酒耳!
第三十七章 平等之惑
第三十七章平等之惑
“平等?”耶律昭可以保證,自己這輩子絕對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但是,從沒有一次,如今天這般響在他耳畔宛若驚雷。
這不是佛家說的眾生平等,也不是十字教中的造物等價,而是現實世界中,人和人之間的彼此認同。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無論流著誰的血脈,長著什麼樣的頭髮,什麼樣的眼睛!
“這怎麼可能?”幾乎出於本能,耶律昭就想反駁這種歪理邪說。沒有高低貴賤,天下肯定一片大亂。提出這種觀點的,如果不是白痴,肯定就是一個瘋子。從上古至今,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族群,都不可能做得到!
但是,心中卻同時有個聲音在倔強地告訴他,這沒有什麼不對。沒有願意生下來就低人一頭,也沒有誰願意子子孫孫永遠為奴為婢。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決定人的能否受尊重的,只是他們的學問、能力和品行,而不是他們是誰的種,屬於哪一族。契丹人立不立國,還有什麼分別?
退一萬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