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房間裡火上並沒架著一口大鍋(蘇珊覺得那火焰也沒什麼特別的),但她覺得以前說不定是有鍋的,而且最好不要去猜想鍋裡面的內容。從蘇珊看見蕤衝回小屋,身後還跟著一隻畸形貓的那一刻起,她就確信這女人是個真正的女巫,而不是個虛張聲勢的尋常老婦。就好像是用鼻子聞都能聞出這種事情,就像她能聞到那個老太婆渾身發出的難聞氣味一樣。
“是啊,”她笑著說。她儘量想讓自己的笑容自然開朗,毫無怯意。“我來了。”
“你來得蠻早嘛,我的小可愛。呵呵,可是真早啊!”
“有一半路我是跑著來的。我猜我是著了月亮的魔了。我爸爸就會這麼說。”
老太婆的嘴咧得更開了,這可怕的笑容讓蘇珊想起了剛死掉還沒來得及下鍋的鰻魚,看上去就好像在咧嘴笑一樣。“唉,但是他已經去世了,去世五年了,長著紅頭髮和紅鬍子的帕特·德爾伽朵,被自己的馬奪去了性命,他跌倒在了路盡頭的空地,耳朵聽到的是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他就這樣死了!”
蘇珊臉上緊張的微笑消失了,就好像是被一巴掌打掉似的。她只要一聽到爸爸的名字就想掉眼淚,這次也不例外。但是她忍住了,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她不願在這個冷血的老女人面前哭。
“我們快點言歸正傳吧。”她用很不尋常的乾乾的嗓音說道。平時她說話都是透著快活,好像隨時都會笑出來似的。但她是帕特·德爾伽朵的女兒,她爸爸是本地區最好的牲畜養殖者,她還能很清楚地記得他的臉;要是有必要的話她會變得更加堅強,就像現在一樣。那老女人本就不想讓她好受,想刺激她,傷害她,要是她看到自己得逞了,就肯定會變本加厲的。
與此同時,女巫正警覺地看著蘇珊,青筋暴露的雙手背在身後,那隻貓也纏在她的腳踝上。她的眼睛很渾濁,但蘇珊一看就明白她那雙灰綠色的眼睛就和貓的眼睛一樣,裡面也可能有某種魔法。她感到一種衝動——非常強烈的衝動——要低下頭不去看那雙眼睛,但她沒有那麼做。感到害怕沒關係,但是有時候讓別人看出自己害怕就很糟糕了。
“你在很不禮貌地盯著我看,小姐。”蕤終於說話了。她的微笑也慢慢變成了皺眉,脾氣壞壞的。
“沒有,老媽媽,”蘇珊很鎮定地回答說。“我只想辦完事情然後離開。是眉脊泗的市長和我的姑姑科蒂利亞吩咐我來的。至於我親愛的父親,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說他壞話。”
“我說到做到,”老女人說道。措辭很乾脆,但語氣卻有些低三下四的討好意味。蘇珊對此並不在意;對於蕤來說,這種腔調簡直就是與生俱來的,好像呼吸一樣自然。“我獨居已經很長時間了,沒有女主人,只有我一個人,我一開啟了話匣子就收不住,說到哪兒是哪兒。”
“那麼有時候最好還是根本別開啟話匣子為好。”
老女人的眼睛忽閃了一下,樣子極其醜陋。“還是你自己說話注意一點吧,黃毛丫頭,別讓舌頭爛在嘴巴里,到時市長想吻你都要三思,免得聞你嘴巴里的臭氣,哎,即便是在這麼浪漫的月光下面!”
蘇珊的心中滿是痛苦和疑惑。她來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儘快把事情辦完,這件事羞於啟齒又令人痛苦。現在這老女人帶著毫不隱藏的敵意看著她。事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糟呢?還是說只要是跟巫婆打交道就會這樣?
“我們這個頭開得可不好,夫人——我們能重新開始麼?”蘇珊冷不防地問了一句,伸出了手。
巫婆大吃一驚,但她還是伸出手稍微握了握,滿是皺紋的手指碰到了站在面前的花季少女那修剪整齊的手指。那女孩光潔的臉龐光彩照人,一頭長髮編成髮辮垂在身後。儘管只是短短一握,蘇珊也要費很大勁才能讓自己不要做鬼臉。老女人的手指像死屍的手指一樣冰涼,但蘇珊以前也領教過這樣的手指(“手冷心腸熱。”科蒂利亞姑媽常這麼說)。真正讓她不舒服的是面板的質地,那種冷冰冰的肉鬆鬆垮垮掛在骨頭上的感覺,就好像骨頭和肉的主人溺了水,在池塘裡泡了很久似的。
“不,不,事情是不能重新開始的,”老女人說,“但沒準我們會比開始做得更好。你的朋友市長先生很有勢力,我可不想把他得罪了。”
至少她很誠實,蘇珊想,但馬上又嘲笑自己的天真。這個女人只有在沒有出路的時候才會變得誠實;讓她隨心所欲的話,那女人什麼樣的謊話都會說——天氣、莊稼和收割季節的飛鳥。
“你來得比我預想的時間要早,我因為這個才生氣的。小姐,你有沒有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