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覺得他的聲音有點哽住了,感覺怪怪的。
“是。紐約的埃蒂。”語調中明顯帶著輕蔑。
“我有十幾條謎語,”埃蒂說。“就是為了在從這兒到託皮卡的路上打發時間,你知道的。”不,傑克意識到埃蒂聽上去並不像哽住了;好像他在強忍住笑一樣。
“說吧。紐約的埃蒂。”
3
埃蒂坐在那裡,聽傑克說完他最後那些謎語,他想到了羅蘭關於猜謎節白鵝的故事。接著他的思緒又回到了亨利那裡,發散思維的魔力帶著他從這一點跑到那一點。要是你想說得有點禪意,就說乘坐跨鳥航空公司的飛機:從白鵝到火雞。他和亨利曾經討論過要戒掉海洛因。亨利聲稱變成冷火雞①『注:冷火雞,原文為cold turkey,美國俚語,意為立刻並永久性戒毒。下文出現的涼火雞,原文為cool turkey,也是美國俚語,意為慢慢地非永久性戒毒。參見《三張牌》。』並不是惟一的方法;他說還有別的方式,比如變成涼火雞。埃蒂問亨利,那些剛剛給自己來了一針的癮君子又該怎麼稱呼,亨利毫不遲疑地回答,叫他們烤火雞。當時他們笑得多開心啊……但現在,經過這段又長又古怪的時光後,這個玩笑簡直就像是在說他埃蒂·迪恩自己,更別提他那些新朋友了。看上去他們過不了多久都要變成烤火雞了。
除非你能夠從你的小世界中找到出路。
是的。
那麼埃蒂,行動吧。又是亨利的聲音,他腦袋裡的老住戶,但是現在亨利聽上去頭腦很清醒。亨利聽上去好像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敵人,好像過去所有的恩怨都已了結,所有的干戈都化為玉帛。行動吧——讓魔鬼自焚吧。可能會對你有點傷害,但你已經受過更大的傷害了。哦,天哪,我自己就曾讓你受過更大的傷害,但你也撐過來了。毫髮無傷。你知道該看哪裡。
當然了。篝火旁的那次露營中,傑克最終還是點燃了火。羅蘭曾讓這孩子猜謎語來放鬆一下,傑克在木柴上方擦著了火星,接下來他們都坐在篝火前聊天。聊天,猜謎。
埃蒂還知道一些別的。在他們沿著光束的路徑往東南方向行駛的時候,布萊因回答了上百個謎語,其他人都相信他回答每一個謎語的時候都毫不猶豫。埃蒂原先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當他重新思考這個比賽的時候,他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布萊因曾經猶豫過。
一次。
他有點不耐煩了。羅蘭也有點。
儘管槍俠時常被埃蒂惹惱,但有一次他真的動了怒,就是在刻鑰匙的當口,埃蒂差點失敗的時候。羅蘭想掩蓋他的怒氣——想表現出他不過是有些氣惱而已——但埃蒂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和亨利·迪恩在一起住了那麼久,直到現在,他對於一切負面情緒仍很敏感。那讓他覺得受到了傷害——並不是因為羅蘭的憤怒本身,而是因為那憤怒背後的輕蔑。輕蔑是亨利最常用的武器。
為什麼死嬰要穿過馬路?埃蒂問。因為它是被釘在雞身上的,嗨咻—嗨咻—嗨咻!
後來,每當埃蒂試著為自己的謎語辯護,爭辯說他的謎語雖然沒什麼品味,卻不是沒有意義時,羅蘭的回答和布萊因的回答驚人地相似:我不在意口味。你的謎語沒有意義、而且是無法解答的,這讓它們顯得愚蠢。一個好的謎語是不會出這樣的問題的。
但是當傑克給布萊因出完謎之後,埃蒂意識到一件很奇妙而且讓他放開思路的事情:好這個詞是待價而沽的。以前總是這樣的,今後也一直會這樣。即使用這個詞的人有一千歲了,而且還能像布法羅·比爾②『注:布法羅·比爾:美國西部片《西塞英雄譜》中的主人公,由保羅·紐曼主演。』一樣射擊,這個詞也是有比較才能用的。羅蘭自己也承認他在猜謎這項活動中從來沒有表現得很好過。他的老師說羅蘭想得太複雜了;而他的父親則認為這是因為他缺乏想像力。不管是什麼原因,薊犁的羅蘭從沒有贏得過節日猜謎比賽。他比所有與他同時代的人都要活得長,那當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他從來沒有把作為獎品的鵝帶回家。要是論舉槍射擊,我可以比所有同伴都要快,但是我對於拐彎抹角的思考從來就不在行。
埃蒂還記得自己曾試圖向羅蘭說明:所謂玩笑,其實就是特別設計的謎語,幫助你積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才智,但羅蘭不理睬他。埃蒂認為那就好像是一個色盲會忽略別人對彩虹的描述一樣。
埃蒂認為布萊因也不太能夠拐彎抹角地思考問題。
他意識到他能聽見布萊因問別人是否還有別的謎語——甚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