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包衣服換上。給你們五分鐘,快點。”
終於開始了,我心想。他們口中的盛宴,究竟是什麼?我的大腦在掀巨浪,我的心情澎湃起伏,我的血脈汩汩躁動。這一切漫長的等待,在折磨我這麼多年後,就在今夜,要畫上句點。這一刻,我居然不是懼怕的,而是期盼的,更是雀躍的。
第四十五章 海粟(下)
我走過去,開啟包袱,裡面是兩件最簡單的白色直筒袍。我一手一件,往海粟的方向看去。從一開始我就猜對了,他們不會放他走。他們這麼做,必定是對方不想留活口。但是要害海粟的人沒料到他們比想象的更貪婪。王福貴說過,在洛神之舟,殺人是最笨的辦法,只有活人才更值錢。三百萬真的不算什麼。
“有一件是給我的,對不對?”海粟走了出來。只看他走路的樣子,就很賞心悅目。那是一種糅合了灑脫和禮節的西方美感,卻骨子裡透著修養和氣節的東方含韻。
“海粟……”向來能言善辯的本事卻在此時無法拿上臺面,我竟然沒法勸他。
“給我吧。”他伸過手來,如白瓷般細膩的手指閃現溫潤的光澤。當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手,冰涼。
“別放棄。”我的心也不知不覺被傳染上他的涼氣,“你不是相信你的家人嗎?那麼就繼續相信他們吧。”我說得很急,怕他放棄自己,放棄那顆純潔善良的心。
他拿衣服的動作慢了一拍,可以感覺到那雙黑暗中的眼睛細細得探索著我,就像要確定真心假意。那樣的他竟有幾分霸氣,彷彿從隱暗處脫跳了出來,肆無忌憚。不過,也就幾秒鐘。他的唇在光下輕扯,完美的弧度。
“我相信他們。”他的信念又回來了,“如果有人想我死,一定不會是他們。”
他也是個明白人。事情超出綁架的範圍,就證明有人動了手腳。他家境富裕,朋友都是一個圈裡的,不知憂苦,出身良好,個性雖異,但均不經風霜,不歷摔打。或是偏偏佳公子,或是窈窕小淑女。眼前的女孩聰慧過人,分明早看出來,卻幫他安穩浮動的情緒。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她居然完全沒有沮喪,甚至神清氣爽,舉手投足充滿活力,令他歎為觀止。她年紀似乎和他差不多,臉腫得誇張,眼神卻是通透,歷練世情,有著不符這個年齡層的智慧,卻偏偏盡顯同齡女孩的活躍。兩者放在她身上,一點不突兀,反而光芒四射,灼熱如火。不過短短數小時,他在她身上所學所懂,竟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朋友。她領引他看另一個不同的世界,黑暗的,殘忍的,卻又努力為他保留希望。她說他是她在這裡唯一的安慰。其實,從頭到尾,是她在安慰他。三天了,他維持著驕傲,卻阻止不了內心的崩潰。就在她開啟包,拿出兩件衣服時,他幾乎瘋狂。還好有她。他手指碰到她,很暖,從指尖傳遞,飛速沿著血脈,直達那顆瀕臨爆炸的心臟,帶去奇異的平靜。真的,還好有她。
我看著他退到暗處,很快傳來衣服窸窸索索的聲音,不由放心。如今形勢比人強,要是他鬧起彆扭,沒準就真出不去了。我又看他一眼,發現這鬼地方雖然暗,還是能辨認他脫去衣服的上身相當峻拔。我鬧了個大紅臉,心裡卻罵這群壞蛋,也不知道男女有別。不但要脫guang光,只給一件看不出透明度高不高的鬼衣服,肯定沒好事。等著,且等著,我出去非鬧個雞飛狗跳,鑿個大洞,沉了這條破船。
我才剛把衣服換上,鬼門又開了,看門的在外面大喊要我們出去。我轉身猛然看見海粟竟已經在我身後,嚇得我說話也不利索了。
“你,你,你什麼時候在後面的?”我那麼遠能看到他沒穿衣服的樣子,他離得那麼近,豈不是看光了。
“他喊我們出去的時候。”他語調平平,應該是真的。
“速度這麼快的。”我覺得他是少見的紳士,不會佔我便宜。
“走吧。”他調適得很好。
我隨在他身後踏出門。看門人紅光滿面,好像喝了酒,神情很興奮。
“不錯不錯,這次分到這麼好的貨色,該我發財。”說完衝著我們直樂。
我搞不懂他的意思。就在這時,大概海粟也不明白,回頭看我。我只那麼看他一眼,突然有點明白那看門的樂什麼了。這個海粟實在太出色。本來嘛,單看氣質和體形,他已屬於俊男了,毫無瑕疵的修養和禮儀更為他加分。五官不是評價男人最重要的部分。可是,雙眉如遠峰,眼瞳漆黑如星子,鼻高而挺秀,唇型豐潤而優雅,膚白而細膩透明,黑髮濃而微卷。五官架構好似黃金比例般美妙。或許他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但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