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讓這個渾小子做太子的!從來不知道後悔的孫權,開始後悔了。
其實,當初立太子時,孫登的表現就讓孫權失望。孫登出身卑微,能夠被選為太子,是榮幸至極的事情,可是,孫權想不到他居然推辭。
“根本建立了,才有其他關係產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後。”孫登說。
“卿母安在?”孫權不高興了。
“在吳。”孫登回答。
孫權沉默了。
這一年,孫登才13歲,孫權以為他只是在說孩子話,長大了就忘記徐夫人了,所以就不計較他說的話,還是立他為太子。
母親對太子的熱臉,往往貼在冷屁股上,孫大虎並未感到太多不平,因為父親對她說過,他是要立母親為後的。誰做太子無所謂,只要是她的生母步夫人被立為後就可以。算計得再精確一些,她更渴望太子是孫登而非其他兄弟,因為孫登出身低賤,而她是高貴的公主,因此,只要是步夫人被立為後,那麼她就會比孫登還要風光。如果真要是說對孫登不滿,那就是孫大虎抱怨孫登為什麼不和她換一下性別,那樣太子就是她了。
可是,讓孫大虎想不到的是,父親竟然沒有力量立母親為後。被曹丕封為吳王后,孫權應該儘快確定王后。按說,一個男人如何給自己的女人排序,是很個人的事情,他人無權干涉,但孫權是吳王,是江東的君主,那麼立後就是整個江東的事情。他提出的人選是步夫人,但是群臣紛紛反對,他們提出的人選是徐夫人。
天下人都以為,步夫人是憑藉女性魅力征服了孫權,實際上是步夫人的來歷讓孫權信任。步夫人來自江北,在江東沒有根基,立她為後,她的孃家很難介入政治,孫家天下就少了一份威脅。徐夫人因世家出身出位,又因世家出身失位。
可是,霸業未成,天下未定,孫權還離不開世家支援。在心愛的步夫人被群臣否定後,他竟然只能保持沉默,而且還得小心翼翼地閉嘴,不能公開否定群臣提出的徐夫人,只得畏畏縮縮地說立後的條件不成熟。
這時周循還活著,只要是贏得他,就贏得了世界。母親未被立後,並未怎麼影響孫大虎的幸福,每次回孃家,她安慰母親幾句,就急匆匆地說要回去,這時母親就會流著淚說:“板凳還沒坐熱乎呢!”她不好意思地說:“他在家裡等著呢!”“他”當然是周循。每每她這麼急著離開,步夫人非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哪個母親不希望女兒擁有一份甜美的婚姻呢?
吳王孫權要立步夫人為王后,受到大臣阻撓,沒能如願。八年後,孫權稱帝,追尊其母吳氏為孝烈皇后,群臣山呼:“聖上英明!”
孫權拋磚引玉,趁機提出:“那,寡人立步夫人為後,總該可以了吧。”群臣齊刷刷跪倒一片:“聖上三思!”
江東人很難接受一個與他們毫不相干的北方女人成為女主人。步練師來自淮陰步家,也算是大家閨秀。世傳孔子有七十二弟子,其中一個叫步叔乘,就是步練師的先人。秦漢時代,步氏族人也有人做將軍,被封為淮陰侯。但這都屬於過去的輝煌了。步家來江東避難,寄人簷下,族人混得都很慘。女人如步練師,成了女俘;男人如步騭,窮得連媳婦都娶不上,種瓜為生。
光陰流轉,步家這幾年也有了起色,步練師現在是皇后熱門人選,步騭擔任驃騎將軍,頗受孫權重用,但是因為佔用了江東人的機會,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牴觸。
孫大虎對父親抱怨說:“為了天下,你把我嫁給一個無趣的老頭子。你得到了天下,卻不能給母親應該得到的名分。”
一個叱吒風雲的霸主,贏得了天下,卻無法滿足妻子和女兒,這滋味是非常痛苦的。孫權所能做的,只是更加寵愛步練師,更加疼愛孫大虎。
提到步練師的時候,孫權就會稱為皇后。內宮的人很聰明地也稱呼步練師為皇后,這樣既討好了孫權,又讓內宮實際統治者步練師高興。步家的人也有意忽略程式,直接確認步練師為皇后,給孫權上疏的時候,提到她就稱為皇后。
遠在吳縣的徐夫人,人生之路走到了盡頭。她名義上是皇帝的正牌夫人,卻得不到承認,連皇帝面都見不到;她名義上是太子養母,卻沒有按照慣例被立為皇后,甚至被剝奪了見太子一面的權利;她曾經是孫權最需要的女人,如今卻成為他立後路上的絆腳石,而且是最麻煩的絆腳石。
她成功地阻擋了另一個女人,自己卻也無法前進。她抱著深深的怨恨,離開了人間。
孫大虎對孫權說:“這下,可以宣佈母親為皇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