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首領很快出現了。“你且去準備一領鎖子甲,再把餘買的短火銃拿來。”金十九渾身一振,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但他跟鄭克臧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鄭克臧說什麼,他也只能照做。“不要胡思亂想。”鄭克臧看著他的臉解說著。“位子只有一把,越是如今越不能放鬆了。”
金十九一激靈,馬上應道:“奴婢明白
85。薨逝和繼位
“父王晚上還要賞燈?”陳纖巧問著臉色同樣憔悴的鄭克臧,鄭克臧點點頭,隨即俯下頭將耳朵貼著妻子已經隆起很高的小腹上側耳傾聽著,陳纖巧溫柔的替鄭克臧攏著零散的髮髻,似乎以此來對丈夫的無言表示理解。“妾這邊不用擔心,春娘、玉娘都有經驗能看顧好妾,再說紫菱姊姊也著緊的很呢。”
“纖巧!”鄭克臧揚起頭坐好,隨即把妻子攬在懷中,陳纖巧乖巧的倚在男人的懷裡,漸漸的,兩人的心率一致了。“纖巧!”鄭克臧又叫了一句,陳纖巧輕輕應了一聲。“纖巧,要是餘死了。”女人猛的抬起頭,轉過臉來,用手試著捂住鄭克臧的嘴,鄭克臧輕輕吻了吻陳纖巧的小手,然後將它挪開。“要是餘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是為了餘,也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鄭克臧無視著妻子的眼淚,自顧自的說著。“佛家所謂生死輪迴,何嘗不是在無限的時空中反覆重生呢,所失去的不過是這一世的記憶。”
陳纖巧顯然聽不懂鄭克臧的話,正在此時鄭克臧吟了一首陶淵明的《輓歌》。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四面無人居,高墳正焦曉。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
陳纖巧頓時淚如雨下,顯然是聯想到了陳永華的身體,受到妻子情緒的感染,鄭克臧的眼角也滲出了晶瑩的淚花,還沒有等他摸去眼淚,屋外就傳來了敲門聲,一名朱錦的護衛輕聲報告著:“世孫,王上醒了。”
陳纖巧收斂了戚容,同時掏出手巾替鄭克臧擦抹了一番,這才挺著大肚子站了起來:“妾先回去了,欽舍晚上好好陪父王吧。”
目送著妻子的離去,鄭克臧這才強顏歡笑的向朱錦的居處走去
“真是美啊!”望著安平城下如浩空繁星一般的燈火,躺在步輦上被抬上城牆觀燈的朱錦發出驚喜的感嘆,鄭克臧會意的遞過一根單筒望遠鏡,透過鏡片,臺江內海另一側的承天府和萬年、天興兩州的依稀的出現在朱錦已經混濁的視線內,風吹燈搖,如星光點點,美不勝收的景色卻象徵著一個時代即將落幕。“讓孤看看大陸。”儀衛們看著鄭克臧,鄭克臧細心的替朱錦覆上進口的羊毛毯子,隨即微微的點點頭,儀衛們便抬著朱錦溯著安平城牆一路西行直到盡頭。“王霸興衰一夢中。”朱錦伸出枯萎的手彷彿要觸控夜幕下的大海的那一頭。“父王當年沒有看錯,孤不配做著東寧之主啊!孤負了東寧百姓,孤也負了和娘、昭娘。”
說罷這句,朱錦的手無力的垂落了下來,鄭克臧大驚失色,衝過一看,只見朱錦面無人色,氣若游絲,不敢怠慢的鄭克臧大聲吩咐著:“傳太醫,回去,抬王上回去”
從這一天開始,朱錦陷入了彌留的狀態,此後的十九天,朱錦的病情反反覆覆,幾次太醫都判斷熬不過當夜了,但朱錦卻一一撐了過來。熬到了,正月二十八日,吃個午飯,朱錦突然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是迴光返照了,當即下令召叢集臣。
陳永華、劉國軒等二十幾個軍政方面的高階官員齊聚朱錦的病榻之前,喝了半口參湯,精神顯得不錯的朱錦指著跪伏在那的鄭克臧交代著:“取孤的寶劍和印璽來交給世孫。”
內侍流著淚取來朱錦交代的東西遞到同樣泣不成聲的鄭克臧的手裡。
“吾兒。”朱錦微笑的看著鄭克臧。“不要哭了,孤這生有嬌妻愛子相伴,又大權在握,可謂志得意滿不負此生了,只是未能完成父王驅除韃虜光復漢家江山的大業,甚是遺憾,不過,這個責任孤今後再也不用擔負了,就全看吾兒你的了。”鄭克臧託著朱錦的劍璽不斷叩首著,朱錦轉而看向群臣最前列的陳永華和劉國軒。“復甫、觀光,此子幹才,頗有希望,君等好生輔之!吾死,九泉亦瞑目也。”
兩人也一下子跪倒在地,眼中的淚水噴湧而出,不但他們,室內室外都是一片壓抑不住的垂泣聲,鄭克臧身後的李順娘更是抱著鄭克舉嚎啕大哭,十二歲的鄭克爽則伏在鄭克臧的身後嚇得一聲都不敢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