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老太太不是那等粗俗的,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會指桑罵槐跳起來撒潑,但只擺出那淡漠疏離、冷若寒冰的臉色也夠計侯爺喝一壺了。
下人們都會看碟下菜,又有計子茜兄妹在其中挑撥攪合,明裡不怎麼樣,暗裡計子清的日子卻也不好過。而她又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見了便宜爹便做出一副楚楚可憐、忍辱負重、欲言又止的模樣。計侯爺見了想不起疑都不行!雖然怎麼問她都不肯說,問急了眼眶就紅了。可是侯府就那麼大點地方,計侯爺有什麼查不到的?一時查出不由大怒,要狠罰眾人及計子茜兄妹。計夫人好言勸解,反而連帶受了幾句埋怨便也不敢再勸,打算隱忍替他料理,訓斥了兒女,好言安撫計子清。不料老太太又橫插一腳進來,命貼身嬤嬤丫頭打點行李,揚言欲往五臺山禮佛三年躲清靜。
禮佛三年。等於半隻腳踏進了佛門。拜佛是一回事,入佛門是另一回事,傳出去計侯爺和計夫人的名聲就要毀了。計侯爺計夫人大驚,苦求不已,不得不退讓一步。可是轉眼,各方周旋焦頭爛額的計夫人卻又病倒了,歇了好幾天才好,整個侯府愈發亂成一團。。。。。。
眾人無不嘆息計夫人賢惠,多有替她不平。家事不平,亦多有人同情計侯爺。一時間,忠勇侯府成了上京最大的談資,甚至比當年還要熱鬧,連甄老爺這種從不說人八卦的也忍不住在上房與夫人笑談了幾句。
這些都是後話,忠勇侯府鬧的風風火火的時候,甄府也添了熱鬧。回老家避禍的白姨娘帶著三公子甄克守也回到了上京。
原本白姨娘帶信,是要在端午節後方才到達的,但她在老家實在是無趣,且明年兒子就要下場參加科考了,白姨娘恨不得帶著兒子立刻就飛到上京,早到一日自然有早到一日的好處。於是一路急急趕路,她們母子兩個的馬車已經進了上京城門了,甄府上才得到打頭陣小廝的報信。
甄夫人吃了一驚,隨即眉頭微蹙,向王媽媽等抱怨道:“這白姨娘怎麼仍是這麼個急腳鬼的性子,說風就是雨,一點兒也沒變!這倒好了,到了家門口才知道她們母子倆回來!”
王媽媽笑道:“白姨娘想必是心裡惦記著給老爺夫人請安,故而心急了些吧?好在綠萼軒前幾日已經收拾妥當了,老奴這就叫人將鋪蓋現鋪上也就好了。南燻館那邊一切也都是現成的,倒也不費事。”
甄夫人輕輕嗤笑一聲,顯然對王媽媽所言“惦記請安”的說辭不屑一顧,瞧了王媽媽一眼說道:“她們既然回來了,也就這麼著吧!”白姨娘那點心思甄夫人豈能不知?不過,她自己也是有兒子的人,明白這一份心,自也不會同她計較,且甄克守又是個懂事的,自己素來也看重他,因此便又把那嫌惡之心去了一大半,吩咐王媽媽下去命下人們準備。
一個時辰之後,白姨娘帶著甄克守並主僕幾個又回到了甄府,因是姨娘回府,走的是東南角門,只有幾個二三等的僕婦老奴在等候著幫忙搬執行李,甄老爺在衙門辦公還未回府,甄夫人當然也不可能屈尊下降的來迎接白姨娘。
馬車進了二門,白姨娘和甄克守踩著腳櫈下了車,便有幾個媽媽粗使僕婦上前笑著見禮,母子兩個不約而同抬頭四顧,打量著府中熟悉而又恍然有點兒陌生的風景,心裡一陣感慨。
白姨娘最想知道的是關於沈姨娘如今的事,心口便有點兒火燒火燎的等不及了,含笑同幾個媽媽婆子寒暄了幾句,低頭瞧了瞧自己一身墨綠色暗紋團花的裙襖,摸了摸盤的油光水滑的富貴圓鬢,自覺妥當無礙,便向甄克守笑道:“三公子,咱們先去正院見過夫人吧?”
“姨娘!”甄克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母子兩人才剛剛進門,一身風塵僕僕的也不收拾收拾就這麼過去正院請安,萬一被人扣上一個儀容不整、不尊正室嫡母的名聲都沒處訴冤去。
甄克守緩緩道:“橫豎母親已經知道咱們回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還是換了衣裳再過去吧。”甄克守說著又扭頭吩咐白姨娘身邊的春雨道:“你到母親院子外邊磕個頭去,請人通報母親一聲,就說我和白姨娘已經回來了,等換了衣裳就去給母親請安。”
“是,三公子!”春雨屈膝答應,恭敬退下。白姨娘嘴唇動了動,終也沒說什麼。
領頭的老媽子便忙笑道:“既這麼著老奴便領春雨過去吧!嫂子姑娘們好生把三公子和白姨娘的行李送回院子去。”
“有勞媽媽了!”甄克守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老媽子趕緊笑道:“三公子您折煞老奴了,這是老奴份內事!”說畢領著春雨去了。臨了這老媽子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