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生活還得繼續,路也還要走。
路是新修的馳道,前方便是榆林。
從馬邑到榆林的馳道比從雁門到馬邑這一段要好走多了,美中不足的是,要在這馳道上執行觀風行殿也還是有點難度,但楊廣還有什麼樣的險道沒走過?又有什麼樣的清福沒享過?
觀風行殿什麼的只是浮雲,楊廣的心早就飛到了榆林郡的長城;所以這道途比起半個月前雖是有些顛簸,他卻一路指點江山,大有意氣風發之態。
幾日後,楊廣與其所帥的百官和二十萬大軍終於來到了榆林郡,早就等在榆林的三十萬大軍以及百官親屬和僧道百戲也開始緊張和興奮了起來,因為出塞的日期也漸漸地近了,他們總相信這是一次夢幻之旅。
因為他們追隨的是大隋天子,而天子從未令他們失望過。
榆林郡原名勝州,大業元年改州為郡後由榆林、富昌、金河三縣組成;榆林以北,便是突厥了。
楊廣來到榆林之時,離約定好的中元節還有幾日,前來迎接的啟民可汗也還未到,所以他還有閒暇登登長城什麼的,幾個重臣戰戰兢兢地跟著他,都知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然,“醉翁之意”的典故此時也還沒有被髮明。
楊廣帶著皇后妃嬪在長城上感受江山美色時,更多的人卻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齊王在彩排著軍事演習的隊伍,蘇遊在馬球隊搞起了魔鬼訓練,宇文成趾則煽動了他的父親宇文化及進行著對付齊王的陰謀。
宇文化及因為父親的功勳以及自己跟楊廣的私交官拜太僕少卿,他所擅長的只有提籠架鳥尋花問柳等事,如今卻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個說客。
宇文化及想想都覺得這事荒誕,陛下說要修長城,這很好啊!不是傳說陛下要發起各種戰爭消滅關隴門閥掌握的衛士嗎?修了長城後大隋與突厥不就打不了仗了嗎?他們難道沒想到這一層?
更好笑的事,如今自己還要找出各種理由來勸說宇文弼等人聯名上奏阻止陛下的決議。
宇文弼是誰?宇文弼是北周皇室後裔啊,他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看不起吧?傻兒子要自己從他身上突破,父親半分都沒阻攔,難道是他們都被豬油蒙了心?
宇文化及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只能是趕鴨子上架了,不僅僅是宇文成趾那小子可拿著雞毛當令箭,更重要的是宇文弼向來就對宇文述一家不屑一顧,因為宇文弼生來便是皇室,而宇文述這個奴僕是幫人篡了他們起家的。
宇文化及無可奈何地來到了宇文弼的帳篷前,想要硬著頭皮敲門進去時,卻聽見裡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說話聲。
“太府卿高熲?”宇文化及嘀咕了一聲,隨即無師自通地聽起了牆角,而裡面的聲音,也低低地傳了出來。
“陛下此舉聲勢浩大,引得萬國來朝本是美事,但花費的錢財巨以億計。老朽聽說早在陛下大辦世博會的時候,我朝開皇以來積下的銀錢便已耗盡了,陛下這大業……。”高熲憂國憂民,說到楊廣的大業時,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高熲在文帝時便是納言,但因為站錯了隊伍而被疏遠,後來他便自離了。楊廣上位後為了製造不計前嫌的假象而把他返聘回來,高熲有感於他的胸懷,愉快地回到了朝堂後卻發現如今的皇帝與先帝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一個則是不納一諫!儘管如此,高熲仍不改忠臣之志,該堅持的時候八匹馬都拉不回來,該反對的時候則是刀架到脖子上也不點頭。
“誰說不是呢?好在齊王透過買賣東都土地籌集了徵東的軍餉以及北巡的花銷,但陛下隨後又是修馳道又是建臨朔宮的,如今又提出了修長城。天怒人怨之時,怕是不遠矣。”另一個聲音接著高熲的話也感嘆了一句,宇文化及並不知道這是太府少卿許善心的聲音。
“兩位言之有理,周天元因好樂而亡,離此不遠,陛下怎麼就視而不見呢?”另一個憂國憂民的聲音也隨之接過了話頭,宇文化及點了點頭,這就是他今天要遊說的主兒宇文弼了;不過,是否還需要繼續遊說他呢?只要把他們如今私議朝政的事報告上去,足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宇文化及越想越是興奮,卻不妨碰倒了腳邊的一個瓦罐,罐子裡的尿液溼了他半隻鞋子。
“誰!”宇文化及正暗罵自己倒黴,誰知裡面的人也已聽到了動靜,隨著一身喝問,一人已經提劍衝門內衝了出來。
“在下太僕少卿宇文化及,特來拜會族叔的。”宇文化及剛站直身子,就發現劍尖已經抵住了自己的心口,於是趕緊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