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拱著才住了口,恨恨看了吳節一眼:“好自為之!”
這才啟轎走了。
等到高拱的轎子去得遠了,嘉靖這才走了出來,氣得渾身亂顫:“賊子,賊子,高新鄭這個潑皮!朕非殺……朕拿他也沒辦法。”
第三百一十六章胸有鐵石
高拱乃是新鄭人,又被人稱之為高新鄭。
他剛才這一席話之間將火燒到嘉靖頭上,一通昏君罵下來,早聽得旁邊的皇帝暴跳如雷。可這種情形對嘉靖來說也是家常便飯,從他四十年前繼承皇位起被楊廷和、楊慎父子責罵,接著是夏言和督察院的御使們,早就審美疲勞了。
一想,也犯不著同高拱置氣,若真要因此治高拱的罪,法理上也說不過去。而且,還會讓文官們更來勁。多少人慾求廷杖而不得,只要被皇帝打,立即就能名滿天下。
皇帝才不做這個傻子呢!
當下,嘉靖也不生氣,又一揮手,徑直朝前走去。
皇帝剛才被人一通罵,心情肯定十分惡劣。作為臣子,吳節自然不會去找這個不自在,索性閉上了嘴,跟在後頭。
走了一氣,也不知道多遠。嘉靖見吳節如此沉默,反覺得奇怪,轉頭:“吳節你也別放在心上,高拱著人一向以正直敢言自詡,性子也急,可是什麼人都敢罵的。你是朕的身邊人,又不是正經出身。今天讓他誤會你帶道士進宮,在高閣老的心目中,也就是一個……”
大約是覺得話難聽,嘉靖笑了笑,閉口不言。
吳節有些喪氣:“在高閣老心目中,或許我吳節就是個刁方、易牙似的人物吧。”
嘉靖哈哈大笑:“不算吧,你也就個東方溯。”
這個評價可不低,倒讓吳節有些驚喜:“臣當不起。”
說著話,不覺到了皇城附近的公卿大夫的居住區,吳節心中更是肯定,皇帝就是來找陸炳的。
進入這一片區域,街上的治安比起先前要森嚴得多。不斷有衙役上前盤查。好在吳節有官職在身,以公務為由一一打發了。
走得路實在太長。吳節只覺得腳軟一身發熱。再看看旁邊的皇帝。依舊氣定神閒,額頭上看不到半點汗珠。
他心中佩服,這個嘉靖體能真不錯,想我吳節每天早晨起來都會跑步打拳。可同他比起來還有所不如。
吳節卻不知道,嘉靖的身體素質其實很差。只不過他今天來的時候服用的丹藥有類似於興奮劑的效果。
吳節猜得沒錯,兩人在大街上走了半天,就來到陸家的大門口。
嘉靖站住了。朝前看了看。沉默下來,但表情依舊恬淡。
陸家這一年來因為陸炳失去了皇帝的寵信,家道已然中落,再不復往日的風光。到今天,就吳節看來,甚至還比不上當初他進陸家族學讀書時的光景。
只見前方一片黑壓壓的屋宇。一層疊一層,看得人心中沉重。
有冷風吹來。府中的幾棵大樹沙沙著響,一派蕭瑟淒涼。
只門房那裡有一盞孤零零的燭光在黑夜裡投射出來,間或門房連續不斷的低聲咳嗽,燈火彷彿也隨著這咳嗽聲搖曳不定。
想當初,這裡可是通宵燈火通明,一派喧囂熱鬧。
“走累了吧?”嘉靖淡淡地看了一眼在不住抹汗的吳節,問。
吳節喘著氣,心中暗道:開玩笑,剛才起碼走了五六公里,不累才怪。你一個皇帝出門,就算要微服,怎麼得也都坐輛馬車,犯得著走路嗎?
就回答道:“陛下乃是半仙之體,雲行雨步。臣肉體凡胎,自然比不上的。”
“雲行雨步,嘿嘿。”嘉靖笑了起來,吟道:“雲行雨步,過九江之皋。臨觀異同,心意懷猶豫,不知道何去何從。”
“朕來之前並沒有決定是否走進去。”嘉靖指了指陸府的大門:“這一路行來,凡十來裡,心神激盪,竟不能自己。往日種種,如過眼煙雲,心動景移,彷彿彈指一剎。”
吳節眼皮子一跳,嘉靖果然是來見陸炳的。你一個皇帝要來探望病重的大臣,自來就是了,幹嘛非得拉上我?我明天可是要點名進考場的,大考之前,正需好好休息,你這麼折騰我,也太過分了。
吳節心中暗自不爽。
嘉靖繼續嘆道:“道家同佛家一樣,也有道緣一說。朕於陸炳結識六十年,這交情不可謂不深。不過,帝王只認道理,不講究感情的。感情一物,對朕來說,是個奢侈物件,在以前覺得這東西完全沒有必要。可臨到了啦,卻是割捨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