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想了想,扭頭看向了專心啃大腿的阿塔蘭蒂:“你能幫我照看一陣子嗎?可能要麻煩你不少。”
半張臉都是油的少年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專心啃肉。
他們在第三天收拾了大概的行李,帶著幾個僕從一起向費拉拉公國出發。
九月初一到,天氣涼爽了許多。
橄欖樹結出飽滿的果實,櫟樹和槭樹都挺拔而翠綠。
他們一起坐著馬車踏上了全新的旅途,兩個人在思考著截然不同的事情。
海蒂一直趴在車窗旁把頭探出去,在專心觀察著路邊交錯出現的各種植物。
她需要見到類似圖鑑裡的那種地衣——紅色的一串串小果子掛在頂端,深綠色或者發黑的葉面,而且估計並不算顯眼。
達芬奇靠在另一邊,有些忐忑和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好像這種擅作主張並不算友好和忠實。
而且他莫名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比如那種色彩的暈染是怎樣的技巧,以及她到底是怎樣來處理光線的。
可是開口去詢問,又怕她覺得自己聒噪而吵鬧。
這個問題會不會很幼稚?
她以前回答過類似的提問嗎?
達芬奇忐忑的在腦海裡把那個問題修改了好幾遍措辭,半晌還是悶悶的靠著車廂沒有說話。
還是不問了吧。
這種略微有些窘迫的感情亦是從前沒有出現過的。
以前哪怕只是問有關硫酸銅藍的製備,他都能不厭其煩的和她一點一點的摳細節,也從來不感覺會打擾到她。
那種坦坦蕩蕩無拘無束的心情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如今的任何事情似乎都能間斷著讓他胡思亂想。
他想每一天都看到她,想和她一起為各種小事笑半天。
可真的坐在她的身邊,又好像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如果波提切利在就好了。
他絕對知道該怎麼辦。
海蒂已經目不轉睛的看了接近兩個小時的窗外,達芬奇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在跟自己表示無聲的抗議。
我現在真有些像個蠢蛋。
達芬奇嘆了一口氣,還是咳了一聲,有些不安的喚道:“海蒂?”
“嗯?”海蒂終於坐了回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道:“一起來些三明治嗎?”
達芬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很快把話題別了過來:“我有件事需要向你懺悔。”
“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有關美第奇來訪的事情和她解釋了一下。
等他低著頭把自己的想法解釋完,便有些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
對方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規避麻煩不是件好事嗎?”
再說了,人家是為了領主夫人的生日而來,跟她恐怕並沒有什麼關係。
如果德喬那邊早就得到訊息的話,也不可能就這麼放任她揚長而去。
海蒂拍了拍他的肩,從午餐籃裡取出了中午做的三明治,和他一起分享著下午茶。
她翻出了自己複寫的那份植物速寫,拜託他幫自己一起找找這個東西。
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又變得輕鬆了起來,晚上還一起唱著歌去山泉邊取水。
等到了晚上,列昂納多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
今天晚上,這車廂裡沒有德喬和阿塔蘭蒂,沿途也似乎並沒有什麼酒館客棧。
他們今晚要一起在馬車上睡一夜。
海蒂傍晚在山泉旁玩的很盡興,連裙襬都打溼了一些,這時候靠著隨身帶著的小軟枕睡的很安詳。
他原本也可以心無旁騖的在另一側沉沉睡去,卻有些難以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