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早在半年以前,阿塔蘭蒂便寫信過來告知他們四家鐵匠鋪和木匠鋪都已經買了下來,而且經營狀況頗為不錯。
購置這幾個店鋪的初衷是為了以更低的成本打造農具和牧具,不斷拉昇自家農產品與其他牧場主的價格差距。
但在戰爭即將到來之際,還真能轉換功能成為兵械加工工坊。
“我們不能在米蘭城內做這些事情,”達芬奇喃喃道:“斯福爾扎是個謹慎又貪婪的人,他一旦發現,可能會試圖藉此吞噬掉我們的所有財產。”
海蒂應了一聲,在地圖上標記出一個靠近西南方向的牧場:“把這裡當做大本營,一半地方用來練兵,另一半用來火器試煉,怎麼樣?”
“而且要控制人員流動。”達芬奇拿出鉛筆補充道:“一旦有投機者試圖去告密,事情會更加麻煩。”
馬車雖然頗為顛簸,但並不影響他們對總體規劃的設計。
和列奧納多合作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海蒂往往不用做過多的補充,甚至只用提示一兩個單詞,他就能飛快的領會她的所有意思。
由於這些年長期又多次的合作,他已經完全習慣了現代化的思維方式,對圖示和預算表之類的東西也頗為上手。
“但是——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達芬奇看向她道:“你知道‘坎特雷拉’嗎?”
海蒂有些茫然:“他是誰?”
“不是人,是一種毒藥。”達芬奇對此有些憂心忡忡:“這是波提切利告訴我的。”
波吉亞家族據說世代相傳著一種毒藥,用以秘密的抹殺或威脅政敵。
這種毒藥無色無味,也沒有人見過它具體的形態,但據說吃下不久就會一命嗚呼。
達芬奇也不確定那些傳說的真實性,但還是解釋了大概的內容。
是……□□?
或者和□□有關的混合物?
海蒂思索了片刻,開口道:“以後你隨手帶一根銀針,吃飯之前先用它攪拌一下。”
“因為……銀是聖潔的?”列奧納多露出狐疑的表情:“十字架呢?”
“不是這樣的,如果飲水或者飯菜有毒的話,用銀針攪拌以後會立刻變黑。”
這個時代的提取物往往都不純粹,雜質的存在會讓銀質品發生反應然後變黑。
海蒂沒有接觸過這一段歷史,但大致知道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
人們下毒的工具,主要還是依靠三氧化二坤,也就是紅礬。
“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加重語氣道:“你在吃完什麼東西以後,感覺到呼吸困難,喉嚨疼痛,就立刻催吐把食物全都吐出來。”
達芬奇用訝異的眼神看著她:“鍊金術裡還講了這些東西?”
他這些年越來越想拜訪她的老師,跟著學些新鮮東西了。
“一定要催吐到吐出清水為止,然後去補充雞蛋和牛奶。”海蒂頗為嚴肅的確認道:“聽清楚了嗎?”
“嗯,清楚了。”列奧笑了起來:“我們給阿塔蘭蒂也帶一根銀針吧。”
海蒂看著他繼續整理圖表的樣子,隱約感覺他已經徹底習慣了自己各種奇異的論調。
那些來自現代的知識,以及這個時代從未有過的存在,全都因她而提前了數百年的出生時間。
如果不是身份和許多謊言的保護,她可能早就被當做女巫在廣場上被燒死了。
達芬奇低頭寫著東西,良久才開口道:“有時候,我會覺得,你是個很奇妙的存在。”
“……嗯?”
“會很多東西,而且毫無畏懼,”他筆尖微頓,又繼續往下寫:“而且在很多時候都很出色,彷彿是從小就有許多位家庭教師一般。”
海蒂怔了一下,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
這個時代的女性,本應與大部分的學識無關。
她們生下來就成為教條的奴僕,更不可能去接觸高深莫測的哲學與科學。
像費拉拉公國裡的伊莎貝拉,哪怕是接受過全面而新潮的教育,都值得在歷史上大書特書。
她有時候的學識與談吐,與所謂的逃犯差別太大。
“如果你足夠信任我的話……”列奧納多抬起頭來看向她,眼神溫和而純粹:“你願意告訴我,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嗎?”
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把腦子裡叫囂的許多想法按下去。
她其實很渴望告訴別人自己的由來。
她想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