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的婦人,嘆了口氣道:“我缺個幫忙打掃庭院的僕人,要不要過來?”
少年警惕地注視著她淺藍色的眸子,飛快地搖了搖頭。
“我……”他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有些嘶啞:“我有工作的。”
“那這樣,”海蒂感覺自己真像是想方設法把流浪貓抱走一般,放緩了語氣道:“你方便幫我提一些東西回杜卡萊王宮麼?我會支付你十五個銀幣作為報酬。”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海蒂眼下兩手空空,不得不帶著他去買了些布料和新的玻璃皿,又轉去雜貨店買了些可有可無的草藥。
……總歸要能讓他覺得是在真實付出,而不是被憐憫的。
少年顯然傷口還在刺痛,走路的姿勢有些踉蹌,卻特別認真的幫她抱好了所有的東西,舉著新傘竭力不讓雨水沾溼它們。
在往回走的路上,海蒂把視線放在朦朧冷色調的佛羅倫薩遠景上,漫不經心道:“你也許聽說過我。”
少年低頭抱著貨物沒有說話,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pulchra caerulea,我是創造它的那個人。”海蒂瞥了眼他袖釦的暗藍色汙漬,慢條斯理道:“很深沉的藍色,對嗎?”
少年愣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主動向她提問題:“您就是——那位美第奇小姐?!”
果然……無論是青年還是少年,一提到油畫的時候才會像突然找回魂靈了一樣。
海蒂笑著點頭,詢問道:“你是哪一家畫坊的學徒?”
少年的態度放鬆了許多,剛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也終於鬆動了:“多梅尼科·吉蘭達伊奧。”
他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露出了幾分驕傲又自矜的神情。
——多梅尼科她前兩天還在舞會上見過,又被好幾位貴婦人圍著約肖像畫訂單來著。
那是位年近三十的畫家,雖然名氣遠不及波提切利與達芬奇,但也有頗為獨到的地方。
聽同樣是資深贊助者的領主夫人克拉麗切說,那位畫家大概是因為出身金匠的緣故,在色彩的塗抹上更加能夠烘托出金碧輝煌的感覺,而且人物的描摹也頗有雕塑般的立體感。
海蒂在杜卡萊王宮見過他去年畫作的《三博士來拜》,比起達芬奇的古典氛圍,波提切利的渺遠意境,他的畫作更顯得色彩豐富而情感強烈。
“但是……他有體罰你的習慣?”海蒂見到了遠處杜卡萊王宮的高樓,放慢了一些腳步,不緊不慢道:“你身上這些,是鞭痕麼?”
“當然不是。”少年大概是吃了個半飽的緣故,說話也有力了許多:“我是他的學徒,要幫老師去搬運採集石料的!”
石……料?
海蒂沒想到這一茬,下意識問道:“雕塑的那種石料?”
“對,”少年雖然抱著滿懷的東西,仍然試圖給她比劃大小和形狀:“我們要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結隊去附近的高山上,去尋找最適合雕像的大理石,然後再用繩索把它們揹回來。”
而且顯然也沒有太多騾子能供他們支使,一切都只能靠童工來完成。
那這些問題都說的通了——上下山的時候腳步會有不穩,石塊本身又沉重而稜角鋒利,到處都可能會留下劃傷的痕跡。
“等下到了宮裡,你換一身乾淨衣服擦下藥再走吧。”海蒂也不好阻攔他,只解釋道:“就當做是你陪我聊天的報酬了。”
“對了,”她想起了什麼,在走到庭院門口時停頓了一下道:“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