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紅髮的商人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來買些什麼,漂亮的小姐?”
這個詞彙簡直有些說不出口。
“木乃伊。”海蒂小聲道。
“噢!這兒有剛進的新貨!”商人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彷彿她只是來找自己買一顆紫甘藍。
他翻身在木架上翻找了一番,隨意地挑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她:“這是從胸膛上切下來的,可以嗎?”
“可……可以,”海蒂簡直覺得這盒子有些燙手,把它匆匆塞進包裹裡:“請問多少錢?”
“您肯定是有些頭痛,磨些粉兌水喝就好,”紅髮男人笑了起來:“這麼漂亮的小姐,要不賞我一個吻?”
海蒂怔了一下,忽然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頰。
她要儘可能地省錢賺錢,能為自己鋪些後路就多鋪一些。
在這麼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有銀幣才是最能保命的東西。
這些天的夜裡,她簡直跟小偷一樣,在樹根下埋了耳環,在屋瓦里藏了戒指,連城外都趁著外出匆匆去了一趟,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埋好了最後一件首飾。
來到這個鬼地方,想回二十世紀恐怕是不可能了,不管怎麼說都要謹慎再謹慎。
這一個吻,就省下了二十個索爾迪,抵得上她四十天的工錢。
海蒂按著清單把東西一一買完,飛快地回了工坊交差。
某位大藝術家終於開始畫草稿,拿著筆抬眉掃了她一眼。
“買回來了?”
海蒂簡直跟丟老鼠一樣飛快地把盒子放到他面前:“買回來了。”
“那個奸商管你要了多少?”達芬奇開啟看了眼裡頭的方塊:“成色不錯啊。”
“他……”海蒂猶豫了下,還是實話實說:“只讓我親他一下。”
達芬奇原本在低頭看屍塊,聽到這話時啞然失笑:“他確實會做這種事——你確實很美,一個吻反而是便宜他了。”
海蒂怔了下,心想這位先生還真是意外的好說話。
她忽然想起來,當初十九歲的自己走進沙龍時,所有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噤聲,無數視線都會久久地落過來,似乎無法移開。
老太太般的心態忽然鬆動了些,開始往前回溯。
她的暮年早已習慣了媒體的謾罵取笑,終日閉門不出也確實是因為整容過度,心態早就崩了許久。
現在哪怕是真的返老還童了,也總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當做個蠢笨的老婦人看待,便是照鏡子也覺得古怪。
可達芬奇這麼誇了一句,心裡忽然竟輕鬆了許多。
我……我現在真是個小姑娘了。
而且是好看的小姑娘。
“那……那二十個索爾迪,我還給您?”她下意識地問道。
“不用,自己收下便好。”達芬奇晃了晃盒子道:“這是我有史以來拿到的最大一塊木乃伊。”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兩個人也漸漸熟了。
列奧納多先生才二十六歲,終日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偶爾有些朋友來拜訪,說話也和藹而親和。
海蒂幫著他把畫架什麼的歸置好,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先生,我可以看看您的顏料嗎?”
“你喜歡這些東西?”達芬奇剛好畫倦了想休息會,大方的讓開了些:“就是這些。”
這兒顯然沒有現代那些一管一管的顏料,六七個罐子放在一起,裡面裝著不同的顏料。
海蒂忽然想起來,現代那些顏料都是化學藥劑合成的,可現在是連化學這門學科都沒出個雛形的時候,人們在靠什麼畫畫?
達芬奇見她看的頗為專注,傾身去解釋不同的內容。
“這是土耳其紅,從奧斯曼帝國進口的,大概是某種茜草碾成的粉。”
他隨手開啟另一罐,又解釋道:“這是樹脂和植物汁液做的黃色,萃取的不夠純粹,所以色澤不夠亮。”
“那藍色呢?”
“藍色是最貴的顏料了。”達芬奇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嘆了口氣道:“想要這種顏料,只能把寶石磨碎成齏粉,平時都靠貴族接濟些。”
海蒂看著他,忽然感覺腦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記得有一種藍,顏色純粹明亮,澄淨的猶如地中海。
那種藍的顏色,叫硫酸銅藍。
作者有話要說:海蒂:木什麼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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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