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小聲念著她的名字:“妹妹……果果。”
陳真回來之前,波波娃陣亡的訊息是封鎖起來的,目的是為了不引起第三集團軍譁變。他回來之後,金轍立刻和國防部長巴隆商議,擢升波波娃的副官為上將,暫代第三集團軍四大艦隊管轄權,與金軒和海軍援兵共同鎮守阿爾法陣線。至於遠在錫靈的留守艦隊,波波娃臨走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一切事宜,倒不用特別擔心,金轍只以總統的名義發了一條訃聞過去,讓波波娃任命的將領繼續恪守原職即可。
因為第三集團軍的迴歸,漢尼拔的“遠航帝國”大受打擊,蟄伏不動,短期內貌似沒有發動戰爭的打算,於是芝罘鏈星雲暫時安定了下來。總統金轍離開首都已經數月,多次接到內閣和議會的催促,終於帶著艦隊和部分將領回到了敦克爾星球。
波波娃的遺體被總統艦隊帶回首都,在聯邦烈士陵園舉行了莊嚴肅穆的葬禮,所有在後方留守的軍官政要都參加了她的葬禮,為這名聯邦歷史上最最傑出女性星將表達最沉痛的哀悼,最崇高的敬意。
陳真未能出席妻子的葬禮,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意識雲枯萎,身體衰竭,只能依靠生命輔助系統維持最後一絲生機。
初春,敦克爾星球的天空澄淨而高闊,陳真在一陣混沌的噩夢中醒來,看到窗外明媚的春光,嘴角不禁勾起迷惘的笑意,他想起自己跟波波娃第一次見面的樣子,那時他還不到十九歲,靦腆而單純,第一眼在全息舞會上看到那個身材嬌小的紅髮女郎,就深深地愛上了她。
“我叫陳真,我是個蜂鳥嚮導,你呢?”他鼓起勇氣問她。波波娃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了,半天才說:“我叫波波娃,我是第三集團軍的准將。”
沒人會相信遠航軍最年輕的女准將,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女戰士,感情上卻是如此羞澀被動。波波娃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存在,她可以開著最強大的機甲橫衝直撞,可以在角鬥場上連續打爛十幾個彪形大漢,面對自己的丈夫卻永遠都像個傻乎乎的平凡女子。打壞了他最喜歡的茶具,她會哭著跑來求原諒,懷孕了,她會拉著他的手整夜輾轉反側,擔心自己生不出健康的寶寶……
足夠啦……有這樣的妻子,這樣的一生,已經足夠了……陳真默默對自己說著,看到自己翠綠色的蜂鳥靜靜趴在自己胸口。因為失去精神伴侶,它看上去十分憔悴,背部的羽翎暗淡得接近墨綠,只有翅尖還泛著一絲淡淡的翠綠色。感受到主人的目光,蜂鳥掙扎著抬起頭,無力的翅膀支撐著虛弱的身體爬到了他枕畔,垂著頭靜靜搭在他頰邊。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再見,我的兒子……陳真緩緩閉上雙眼,頭輕輕一歪,與自己的蜂鳥靠在一起,停止了呼吸。
三天後,聯邦為第三集團軍少將陳真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在總統的親自主持下,將他葬在了妻子的身邊。
霏霏春雨之中,葬禮已經結束,陳苗苗穿著黑色喪服,靜靜站在父母墓前。陳真和波波娃是合葬的,唯一的墓碑是用整塊紫紅色水晶雕琢而成,深沉熱烈,一如波波娃優雅的紅髮。墓碑並非常見的方形或者十字架,而是遵照陳真的意願,雕成妻子生前最最喜歡的鳶尾蘭,花瓣幽然綻放,靜靜訴說未盡的衷腸。
陳苗苗站在雨中,任細細雨絲敲打在自己肩頭,短短一個月,他脫胎換骨,從少不更事的少年變成一個肩負重任的男人,這種成長沉痛而慘烈,效果卻是顯著的,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名兄長,一名父親。
“請問是陳先生嗎?”一名星際快遞員冒雨走近了他,“有人透過網路給您定了一份禮物,要求務必今天送到陵園來,請您簽收一下。”
“哦?什麼禮物?”陳苗苗有些驚訝,接過盒子,在電子賬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是誰定的?”
“抱歉,我們無權過問禮物的內容,也不能透露客戶的姓名。”快遞員抱歉地說,看到他身上的喪服,胸口的白花,道:“請您節哀,先生。”
“謝謝。”陳苗苗低聲道謝,在他離開後拆開包裝盒子的白色緞帶,開啟盒蓋——一朵含苞欲放的黃玫瑰靜靜躺在黑絲絨上,花瓣還帶著水珠,微風吹過,散發出淡淡的幽香。一張小小的心形卡片壓在花梗下,陳苗苗將卡片取了下來,開啟,裡面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寫。
他靜靜站在雨中,抱著那朵黃玫瑰站在父母墓前,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雖然左胸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此刻他卻感受到刻骨的疼痛,比被射線槍穿過的那一刻還要疼,還要窒息。
“馬洛……”他微微張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