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那塊地,可就都是我的了。”王志高越想越得意,嘿嘿的笑了起來,笑聲如夜晚的梟鳥,磣得人心慌。
王李氏慌忙站了起來,沿著院子走了一圈,四處打量,不見有什麼異常動靜,才端了一條竹椅朝屋子裡走:“時辰不早了,咱們睡去。”
“你先去睡,我再仔細想想。”王志高摸了一把下巴:“要不要告訴里正?”
“哎呀呀,當家的,你當然要告訴他啦,先前不都是他在幫你的忙?”王李氏拖著椅子站在臺階上喊了一嗓子:“這樣的好事你怎麼能不讓他知道?再說了,有他給你撐著腰,心裡也有底氣。”
“嚷嚷什麼,怕別人聽不見?”王志高很不滿意的瞪了她一眼:“你快些給我去睡,大嗓門怎麼也不知道收著些,非得嚷得周圍的人都聽到?”
王李氏有些委屈:“我哪有大聲?你自己心裡有鬼,就覺得周圍都是鬼!”
“還不進去?”王志高的一雙眼珠子鼓了出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見著他那模樣像是生氣了,王李氏慌忙拖著椅子朝裡邊走,不敢再跟他頂嘴,剛剛進了房門,就見著一條人影嗖的朝後院跑。她擦了擦眼睛:“二柱,二柱,你這是咋的了?”
王二柱站在門口,身子僵硬,慢吞吞的轉過身來:“祖母。”
王李氏將椅子丟開,趕忙跑到他面前,拿了帕子給他擦臉:“二柱,你這是怎麼了?一頭的汗!”一邊擦,心裡頭一邊嘀咕,剛才王志高的話,王二柱聽去了多少?會不會給那盛家的小丫頭報信去?
“祖母,我睡不著。”王二柱哭喪著一張臉:“是不是我一定要娶那劉家的姑娘?我不想娶她,可不可以哇?”
王二柱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王李氏瞟了孫子一眼,他該沒聽著他們倆的談話,只是因為心裡煩躁睡不著,想出來轉一轉,恰巧撞上了自己。
“唉,二柱,你就別想這麼多了。”王李氏嘆了口氣:“你自己也聽到了,盛家那丫頭不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過,她不願意嫁給你,你幹嘛還這樣巴巴的貼上去?我的二柱生得俊,又有才學,她是瞎了眼才看不上你!這村子裡想要嫁你的姑娘可不是一個兩個,偏偏她眼睛生到了頭頂上!”
一想到孫子被盛芳華拒絕的事情,王李氏便格外來氣,盛家那丫頭是什麼東西?竟然看不上自家孫子!
“祖母,盛姑娘才沒瞎眼,是我不夠好,她才不喜歡我。”王二柱耷拉著腦袋站在那裡,一臉的怏怏不樂:“可是……我還是想見她。”
王李氏推著他就往屋子裡邊走:“想這麼多作甚?她配不上你,你阿爺給你找的,才是般配的!這成親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現在咱們家是你阿爺說了算,你還能跟他調皮不成?快些別再提這事了。”
王二柱低了頭,步子慢騰騰的,被王李氏推著進了後院,忽然間心裡一涼,眼中卻有熱乎乎的潮溼,等著王李氏走開,伸手一抹,掌心裡有晶瑩的一灘水。
烏藍的天空裡,有半圓的一個月亮,就如躲在暗處的一個人,只露出了半張臉,旁邊有一縷流雲,慢慢的朝那玉白的半邊飄了過去,好像要將剩下的那一半也蓋住一般,可月華還是從雲彩的遮掩裡灑了下來,一地銀霜。
“唉……”盛大娘出神的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嘆息了一聲。
“阿孃,你又怎麼了?”盛芳華走了過來,替她揉捏著肩膀:“這些日子你怎麼就笑得沒有原來多了呢?”
“芳華,我在想阿大哪。”盛大娘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盛芳華嘻嘻一笑:“阿孃,你想這麼多幹嘛,阿大肯定是回他家裡去了,人家現在錦衣玉食,快活得不行,哪裡還要你擔心!”
口裡說得輕鬆,心裡頭卻有一絲絲惆悵。
朝夕相處成了習慣,忽然之間看不到那個人,在短短的時間裡確實有些不適應,盛芳華好些次到吃飯的時候都習慣性拿出三隻碗來,等到她想起阿大已經走了的時候,三隻飯碗裡都盛滿了飯,有一隻碗裡的飯還添得滿滿,上邊還堆出了尖尖的角。
這只是習慣,等著她重新習慣了與阿孃相依為命的生活,就不會這樣了,盛芳華拼命的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她才不是因為喜歡上了阿大才會這樣失魂落魄呢,阿大之於她,只是一個患者,治好了傷,他自然就要回去了,還留到桃花村作甚?
而作為一名大夫,自然也沒必要對一名患者牽腸掛肚,只要他診金給得合適,自己就該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