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等好了。”楊修注意到,郭嘉的頭髮潦草地用一方青巾束起,幾縷亂髮從額頭上垂落下來,顯得凌亂不堪。
郭嘉恭順地後退了幾步,站到一旁去,女人亦步亦趨。楊修笑道:“天氣還冷得很,奉孝你身體不好,還是去屋子裡歇歇吧。陛下離開時我派人來叫你。”他一指旁邊左側的耳房,那裡有爐子可以取暖。郭嘉卻拒絕了他的好意,表示自己能耐得住。
“許都的這點嚴寒,凍不壞人,只會讓人更精神,德祖你說是吧?”郭嘉的話似乎別有深意。
楊修拋著骰子,也笑道:“嗯,說得是,眼看就要開春了,風雪也吹不了幾天了。”
短暫的交鋒之後,兩位青年才俊都陷入了沉默。這時候郭嘉身後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袖子,郭嘉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對楊修道:“她能進屋先待會兒麼?”
“自然,自然,這位是……郭夫人?”
郭嘉是司空府軍師祭酒,司空長子遇刺,他來拜見順理成章。曹公不在許都,外臣欲探視曹丕,總繞不過卞夫人,須帶女眷方不失禮數。就連天子前來探病,都要把皇后帶在身邊。
“同房人。”郭嘉大大方方地坦承。旁邊幾個扈衛聽到,都偷偷笑了起來。
這個放浪形骸的傢伙,想必是從什麼地方隨便找來個女人充數。楊修眯起眼睛,暗暗打量郭嘉身後的女人。這姑娘身材玲瓏小巧,胸口渾圓,渾身洋溢著一種野性。看她的怯怯舉止,想來是長年混跡鄉野,沒有大族閨秀的優雅氣質。
大概只是郭嘉想換換口味才找的吧。難怪他只肯說是同房人,連姬妾或侍婢的名分都不願意給。
“呃,那怎麼稱呼?”
“她叫紅昌,你叫她任姑娘就行。”郭嘉拍拍紅昌的屁股,讓她去屋子裡。紅昌面色一紅,轉身急匆匆走到門口,卻不敢進屋,只敢坐在門檻上把手伸進去烤火。
“這位任姑娘,不是中原人士吧?”楊修問。
“這次我去南邊撿回來的,還不錯。”郭嘉毫無掩飾地用指頭點了點,楊修一愣,然後兩人一齊哈哈笑起來。笑聲既罷,郭嘉把雙手抄回到袖子裡,在院廊裡慢慢踱步,轉著圈子。楊修看他眼神掃視,忍不住開口問道:“奉孝你眼光敏銳,可是覺得這裡有些不妥?”
“哪裡,有德祖坐鎮此地,又有誰能瞞得過你。”郭嘉下巴微抬,衝某一個方向勾了勾指頭:“何況又有徐福在此,連王越都無可奈何,遑論別人了。”
楊修道:“呵呵,僥倖而已。倘若曹公子有什麼損傷,我們可是萬劫莫贖啊。”他心中警惕暗生。郭嘉知道徐福的存在,這並不奇怪,但看他剛才的舉止,似乎連徐福的藏身之地都知道,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徐福從不公開露面,他藏在何處,連楊修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楊修不免多看了一眼郭嘉。郭嘉繼續踱著步子,閒聊般道:“荀令君說,有徐福這等人才,是國家之福啊。”
楊修面色一僵。徐福布衣出身,是楊彪的私家部曲,即便幕府也無權調遣。郭嘉這一句話,是在試探。如果楊家拒絕賜官,那麼說明他們心裡有鬼;如果楊家接受,那麼徐福就有了官身,多了一重束縛,以後隨時可以被司空府徵發至前線。無論怎樣,郭嘉都是贏。
果然這傢伙是對我楊家起了疑心啊,楊修暗想。把王越調來許都是他的主意,沒想到只露出這點端倪,就被郭嘉一口死死咬住。
“不瞞奉孝你說,他那個人個性古怪,向來聽調不聽宣。他們這種俠客,多少都有點任俠之氣,”楊修微笑著把話接過去,不露痕跡地打下伏筆,“哪像是伯寧的許都衛訓練有素,如臂使指。”
既然你來逼徐福,那麼我也不妨點出滿寵。滿寵當朝被曹丕訓斥,緊接著就是曹丕被刺,又被卞夫人找麻煩,這個許都令的位子,可謂是風雨飄搖。楊修不動聲色地開出了籌碼,徐福若被授職,許都衛少不得會被整頓一番,他這個軍師祭酒也脫不得干係。
可當楊修脫口而出時,他看到郭嘉的頭顱歪了歪,唇邊露出一絲輕笑,似乎一早等在那裡。楊修再一思忖,不禁大為懊惱。
中計了,郭嘉的目標,從來不是徐福。他這是借徐福的話題,誘出對滿寵施壓的源頭。截止到目前,滿寵的壓力都是來自於卞夫人母子,他們身份尊貴,無論荀彧還是郭嘉都無法從這裡取得突破。楊修這一句話,等於是自己跳出來承認在這件事上的角色。
好在這時冷壽光的呼喊從裡院傳來,打破了楊修的尷尬。天子夫婦已經探望完了曹丕,準備回駕了。楊修看了一眼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