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楚凇揚聽聞,急道:“祖父何言此來!眼下傷勢雖是不輕,卻又何至於說這等話?”
楚沲南淡淡笑道:“痴兒,祖父三月前便已由人診治得知,這把老骨頭是拖不得幾月了,我雖不曾說與你知曉,可最近行動間明顯不如往日,你莫非也毫無察覺麼。”
楚凇揚想起近來種種,面色頓時變了,卻仍然道:“病由人醫,祖父雖身子不適,難道這天下,卻沒有可治得的杏林妙手不成?”
“病雖可醫,壽數又如何醫得?”楚沲南低嘆:“今年我已七十有八,也是壽終正寢的時候了……”
楚凇揚聽罷,再說不得話來,只是搭在床沿的右手,卻已攥得那雕花木欄咯吱作響。
葉孤城亦無言語。卻聽楚沲南道:“凇揚,你向來行止風流,你父親為此氣恨,我卻從不曾阻你,你可知,這是為何?”
他不待楚凇揚回答,便自顧自地道:“我一生不得快意,卻不願你亦如此,因而你心內如何所想,但求舒心喜樂,我又何必縛著你?”
楚凇揚身體微震,只道:“祖父……”
楚沲南卻忽吩咐道:“把那兩隻盒子拿來,放在我面前。”
青年依言而行。待東西放在枕邊,楚沲南看著這兩隻他冒死救出火海的檀木盒子,神情莫測,似是歡喜,似是思憶,足足靜了好一陣,才道:“開啟。”
盒蓋被揭起。一柄通身玉白的長劍靜靜躺在其中一隻盒內,楚凇揚又按照吩咐,將另一隻盒中的長錦絹袋解開,緩緩攤展裡面一軸泛黃的圖卷。
葉孤城眼角一動,楚凇揚亦是怔住。只見那畫上繪著名白袍男子,長衫玉立,形容疏雋,竟與眼下葉孤城,足足有六七分相像!
楚沲南凝視著那畫,良久,忽微微笑道:“斯人已去,當年風采亦且永存,我卻是老了……”
他並不看房中其他兩人,只慢慢摩挲著圖面,緩緩言道:“數十年前我偶遇其人,自此,結下一段緣法……”
他忽然淡淡對葉孤城道:“城主以為,這世間男男之事如何?”
葉孤城似是明白了幾分,只沉聲道:“若繫心之所向,又何顧其他。”
楚沲南聽了,眼內掠過一絲微亮,突然笑道:“好,好,我果然沒有看錯……這幾日我留城主在此,卻一直不曾說明究竟所求何事,一因城主形容實是與故人相像,不免存了絲緬懷之意,二為靜觀城主心性言行。眼下看來,城主果是疏闊豪蕩之人,不以世俗之意為念……”
他說至此處,不由嘆道:“老朽枉自活過這許多年,卻也直至故人逝去那年,方悟到這一層……”
葉孤城聽至如今,如何還能不明白,他自是未曾料到竟會有這一番秘辛,但也仍是面容沉靜,不動聲色,而一旁楚凇揚卻已是身體巨震,一時之間,萬無一語可出。
楚沲南又看向那把玉色長劍,以手細細摩挲劍身:“此劍乃城主家傳之物,今日物歸原主。”說罷,直直看向葉孤城,一字一句道:“當年一諾,城主可願遵否?”
葉孤城穩穩道:“然。”
“好!”楚沲南低喝一聲,對一旁楚凇揚道:“扶我起來!”
待被孫兒扶起坐好,楚沲南忽道:“凇揚,往後楚家終要由你掌管,白雲城許下的這樁願誓,可以讓你立得金山銀海,抑或成就絕頂身手,眼下,所要何事,祖父完全交由你決定。”
楚凇揚眼圈早已微紅,只道:“孫兒但憑祖父了結心願。”
楚沲南又問了一聲:“你當真不要?”
楚凇揚定定道:“一切皆憑祖父做主。”
“好,好,是我楚家男兒……”楚沲南連聲道,隨即看向葉孤城,朗聲道:“老朽以當年一諾,向城主求取一事!”
一百二十八。 昔我往矣
葉孤城正色道:“莊主但言無妨。”
楚沲南咳嗽了幾聲,既而慢慢道:“老朽時日無多,此生唯有一事,抱憾終身……”
他眼光重新落在那畫軸之上:“苟且獨活日久,而斯人早逝,這番,卻終究能夠黃泉一見……”
他淡然笑道:“往事不可追……老朽所求這一事,非名非利,也不過是,了卻一樁心願罷了……”
葉孤城道:“莊主請講。”
楚沲南定定看著他,慢慢慢慢道:“故人曾言於老朽,歷代白雲城主人,皆葬于飛仙島祖陵之中……”
葉孤城道:“然。”
楚沲南面色凝定:“既如此,老朽所求之事,便是向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