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辰坐在塌沿,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汗水,一邊接過花滿樓遞來的茶,一飲而盡。陸小鳳打趣道:“和你師父學了這段時間的武藝,你的劍法可有長進?”
花玉辰揚眉道:“自然是……”他忽地停口不語,眼睛盯著庭外一處,露出了一絲侷促神色。
一身冰雪般白衣的男人緩緩朝這邊走來,周身與往常一樣,隱約散發著一貫寒冽的氣息。塌上葉孤城淡淡道:“你做了什麼。”花玉辰小聲嘟噥著:“我早上,在院外看見他練劍……”
陸小鳳撫掌笑道:“好小子,西門吹雪練劍你也敢偷看!連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也沒見過。”花滿樓訝道:“辰兒……”
花玉辰急道:“我又不是偷看,只是正好路過……我還什麼都沒看清,他就收劍了……”
少年正急著分辯,男人已走到這邊,在一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春衫, 兩道烏黑如墨的眉好似便要振翅飛出,神色冷峻傲厲,五官鐫肅。陸小鳳以手支額,笑道:“這小子正因為早上看見你練劍而害怕,看來以後誰家有了孩子,若不聽話,只要搬出你的名字來,想必就能鎮住。”花滿樓笑著搖搖頭,一旁花玉辰的臉已經紅了,只得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葉孤城亦略微挑唇。此時恰好一陣風過,幾朵淺白的木荷花盞飄飄自樹上蕩下,最終輕柔地落向地面。有幾朵停在塌上,駐於男人的衣間,花玉辰伸手撿起,就有清淺的香氣靜靜在指縫內彌散開來。
時當午後,日頭偏轉,幾縷陽光從樹枝葉叢間灑下,正好照在葉孤城臉上。他輕眯了眼,微動了動身,換了一個姿勢半靠在塌上,避開有些刺目的光線。這樣一動,長長的黑髮便從塌上瀉下,直拖到地面上,迤邐已極。
旁邊西門吹雪默不作聲,伸出右手從地上掬起髮絲,重新放回矮塌。那頭髮冰涼滑順,沒有任何熱度,但他只覺就像握起一捧暗沉的火焰,在指尖纏繞燃燒。
這一舉動他做得自然已極,且在旁人看來,憑他二人過命的交情,又皆為男子,這樣一個小小動作倒也並無任何不妥之處,連葉孤城也只兀自微斂了眸,有些似睡非睡的模樣。
然而陸小鳳眼中已有一絲光亮劃過。他忽笑了笑,道:“葉孤城,上回你說白雲城中的好酒任憑我喝的一番話,不知還算不算?”
葉孤城因湯藥中含著的安眠成份而有些神思慵慵,聞言略揚了眉峰,淡淡道:“但憑自取。”陸小鳳笑道:“好極。花滿樓,咱們去喝酒,今日我便要將他府中珍藏,一掃而空!”花滿樓已知他意思,便也應和,微笑著點一點頭,站起身來道:“好。”一旁花玉辰忙也從塌上起來,道:“我也去。師父平時都不讓我多喝酒,說是我年紀太小……我早都不是小孩兒了!”
陸小鳳一手扯了他,眨眨眼,直笑道:“今天我做主,你只管敞開了喝。”說罷,摸了摸鬍子,看向坐著的白衣人:“西門吹雪,你又不喝酒,當真無趣,我們只管自己走了。”說著,拉著花玉辰,和花滿樓一道向庭外去了。
轉眼院中便只剩下兩人。葉孤城容思綣綣,倚在暗紫的軟塌扶邊,一手撐著額頭。微敞的衣領裡面,幾道顏色已逐漸變淡的疤痕印在雪白堅實的胸膛上,半闔著的狹長眼眸裡帶著一絲慵然的瀾波。或許是背光的緣故,眸底顏色看起來比平日更加深邃,卻仍是琥珀模樣,一如既往地靜漠寧寂,只是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些霧澤。
西門吹雪只覺眼睛似是忽然被什麼刺目的光灼了一下。他略疊起眉,微眯了眼,將目光移向幾丈外的一潭圓湖。滿池生著大片不知名的翠色葉片,為數不多的一些淡黃色花朵夾雜在其中,隨風顫擺,雖無十分顏色,倒也有些情致。
滿院花木算不得多麼蘢蔥,卻也紅黃紫蘭皆零星點綴著,但西門吹雪卻覺得這繁盛俱備的顏色,都及不上那一道雪白。
白衣男子朝這邊看過來,唇角微扯,嗓音如同他的人和他的劍一樣,孤寒疏傲,又帶點不易察覺的松和。“日出正午,天氣也熱些,廚下已冰了梅湯,你可要?”
西門吹雪看看他漆黑髮上反射出的耀眼華彩,道:“不必。”
葉孤城沉沉‘嗯’了一聲,目光繞過西門吹雪,看向方才男人看著的水池,微勾了唇角,道:“原本想在此種荷,只是海島之上,畢竟不比中原,卻是養不活的。”
西門吹雪薄唇稍動:“生南為橘,生北為枳,向來如此。”
葉孤城唇邊浮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誠然。”褐白分明的鳳目裡,有清冽的星辰光澤在流淌。他揭開身上蓋著的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