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薄湛淡淡出聲,徑自走到一旁坐下了。
之後三人又與雲懷聊了半宿,情況逐漸明晰,他們也從最開始的擔心變成如今的憤怒,都表示願追隨雲懷討伐雲煜,雲懷卻不急不緩地壓下了此事,說是尚缺一個人。
缺的自然是梁東,在他從天都城回來之前,薄湛和雲懷豈敢輕舉妄動?
於是二人又隱居了半個月,在這段時間內,雲煜頒旨收兵並宣佈了他們的“死訊”,以親王的規格修建了衣冠冢,親自領眾臣參拜,朝廷上下猶如一潭死水,除了張鈞宜之外沒有任何人提出要繼續搜查,彷彿早就認定二人已經身亡。
雁蕩關這邊依然紋絲不動,薄湛和雲懷聽到這個訊息也是置若罔聞,直到四月出頭盼來了梁東,他們的情緒才有所起伏,可梁東帶來的訊息喜憂參半,活似往二人心上潑了一桶油,讓那日以繼夜的牽掛一下子化作連天大火,燒得他們心肺俱焦,駭痛不止。
“王爺,侯爺,早在你們失蹤的訊息傳到天都城之時夫人就對煜王產生了懷疑,然後第一時間將老侯爺、老夫人及二夫人轉移了,待他們離開之後夫人也帶著四小姐和五小姐從懷王府的密道逃出了天都城,現住在山居之中,只是……”
“只是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急問道。
“只是當初夫人為了試探煜王不幸中了毒,尤醫官拼盡全力救治,卻因為夫人不肯放棄腹中胎兒,鋌而走險地用了逆脈放血之法,夫人昏迷了大半個月才醒過來,現在身體情況不是太好……”
只聽咔地一聲,幾寸厚的梨花木桌角被薄湛硬生生地折斷了,下一秒,玄黑色的身影疾閃而出,眨眼間已在十步開外,周身戾氣環伺,猶如冥府羅剎,教人不敢擅自接近。
雲懷卻不在其列,跟著閃出門外擋在了薄湛身前,擰眉道:“阿湛,你冷靜些。”
薄湛對他厲目而視,胸膛不斷起伏著,卻是一語未發。
雲懷繼續勸道:“我同你一樣也快急瘋了,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我們若孤身前往京郡,恐怕還沒見到茉茉便被雲煜的爪牙捉住了。”
“王爺說的極是。”梁東匆匆忙忙追上來,喘著氣補上還未報告完的事,“如今京郡到處風聲鶴唳,每天都有大批禁衛軍在城外暗中搜捕夫人他們,貿然前去太危險了,還請侯爺三思!”
薄湛閉上眼遮去滿目痛楚,氣息逐漸放緩,只是心口又酸又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拱。
梁東遲疑著說:“屬下與夫人短暫地見了一面,她讓屬下給您帶一句話。”
薄湛終於出聲,嗓音喑啞不堪:“什麼話?”
一張薄薄的粉箋遞到了他的面前,他迫不及待地撕開,裡面寫著兩行蠅頭小楷——君若遲遲歸,妾當長相守。
☆、渭江大戰
四月中,一支勤王大軍在南方出現,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支軍隊居然是由已經喪生於昭陽關的懷王和靖國候率領的,一時之間朝野譁然,百姓驚詫。
討伐雲煜的檄文在一週後傳遍了四野八荒,主要內容有兩點,一是揭露他毒害皇帝、謀逆篡位的事實,二是痛斥他不惜以邊關將士和百姓的性命為代價,將行軍計劃透露給北戎,以達到殘害手足之目的。
此文一出就在朝廷掀起了滔天巨浪,中立派的大臣紛紛請奏面見皇帝,以正視聽,雲煜一黨與他們爭論不休,一連數天,議事的太極殿上都瀰漫著濃重的火藥味,眼看著情況要不受控制了,雲煜終於撕下了賢德的面具,以居心不良、助論逆賊之名扣押了部分大臣,局勢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就在這勢如水火的關頭,皇帝仍未露臉。
至此,那些原本還心存猶疑的大臣已經完全相信檄文中所列舉之事,請求皇帝出面聖裁的浪潮逐漸平息,朝野格局卻暗中起了微妙的變化,雲煜也不是沒有察覺到,只是眼下他沒工夫收拾那幫有異心的大臣,因為雲懷已經接連攻下三州,眼看就要跨過渭江了。
渭江是天。朝南北的分界線,就算從西南邊陲不眠不休地騎馬過來也要十來天,如今距離雲懷興兵不過月餘他們就已經打到這裡了,州府軍隊安逸太久不堪一擊是一方面,佔據輿論上風人心所向才是主要原因。
雲煜終於坐不住了,在渭江北面佈下了重兵,勢要將雲懷和薄湛格殺於此,於是他們一過河就迎上了擐甲執銳的天機營。
又是一場硬戰。
戰火紛飛的後方,一名傳信兵策馬飛奔返回大營,臉上滿是斑斑點點的血跡,他隨手一抹就撩起簾子進了帥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