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已燒起了紅爐,銀絲炭中溢位絲絲瓊蜜,暖香撲鼻,留風放下羅幕遮去翻湧的寒風,剛倒好熱水就聽見衛茉說:“下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是,小姐。”
留風依言退下,出去剛好撞見抱著絨毯匆匆而來的留光,於是衝她擺了擺手,拉著她一塊走了。
“你怎麼不讓我進去?我毯子還沒送呢,小姐萬一凍著怎麼辦?”
“走吧。”留風並未多解釋,只是隨口聊著,“你覺不覺得小姐最近總喜歡獨處?有時我進去她都沒察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留光點頭:“會不會是有什麼心事?”
“有可能。”留風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從上次大病過後小姐就這樣了,可別憋出病來,到時主人肯定又要擔心了。”
“是啊……”
兩人漸漸走遠了,這些長吁短嘆並沒有傳到衛茉耳朵裡,她正抬頭仰望著覆蓋了三面牆的樟木書櫃,縱橫交錯聳入天頂,甚是壯觀,她一小格一小格地搜尋過去,在經過了國學、藥典和雜集之後終於看到了自己喜歡的兵法,細翻之下居然還有前朝孤本,她眼睛一亮,立刻踮起腳尖把那本《韜戰》取了下來。
薄湛倒是個識貨的。
她如此想著,撣了撣封皮上的灰塵,正要移步桌前閱覽,周圍忽然捲起一陣冷風,她倏地抬眸,發現側面彈開了一道暗門,縫隙裡黑黢黢的,透著某種神秘的氣息,她眯著眼凝視片刻,緩緩放下手裡的書,舉起一盞燭燈朝裡探去。
三米見方的石屋,內建一張月牙桌,摞著十幾沓卷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衛茉的心跳逐漸慢下來,卻不由得生出疑問,這密室看起來跟普通書房沒什麼區別,薄湛是用來幹什麼的?
畢竟窺視別人的秘密並不是什麼好事,她退了一步,欲闔上暗門,推到一半的時候又停下了,那深邃的幽光似乎化作了一雙手,撩撥著她的心,她的神智,血液上湧的一剎那,木蘭花裙襬悄悄滑過了石牆,不知不覺地攀上桌角。
她走進去了。
一股潮溼的味道竄入鼻尖,衛茉回過神來,對自己魔怔般的舉動有些詫異,正要返身出去,不小心撞到桌沿,卷宗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她蹲下身去撿,封面的大字頓時映入眼簾。
軍備造假案、京畿守備營軍費明細、兵部制械坊賬本……
衛茉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這裡面的東西全都涉及重要人物,隨便曝光一本都能在朝野掀起驚濤駭浪,殺傷力極大,怪不得要藏在密室之中!
思及此,她更不敢久留,三兩下收拾好卷宗就要出去,正在此時,眼角劃過一個熟悉的名字,她腳步頓住,回身將那本卷宗拿至眼前細看,突然面色大變。
御史通敵案。
衛茉抖著手翻開了第一頁,略有停頓之後翻到了第二頁,緊接著速度越來越快,如勁風狂掃,沙沙聲不絕於耳,見底的一剎那,她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雙手緊握成拳。
那上面寫著,歐御史處斬當天被囿於籠中游街示眾,彼時邊疆鏖戰,民怨沸騰,故多有悍民擲物洩憤,致其頭破血流,狼狽不堪。斬首之後由於百姓暴動,一家三口及若干家僕皆死無全屍,曝於荒野,被蒼鷹啄食,腐臭熏天,而歐宅也被好功者付之一炬,斷壁頹垣,甚為淒涼。
後面的字已被水漬暈開,再也看不清。
衛茉死咬著自己的手臂,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她不敢大聲哭喊,只能低聲嗚咽,似一隻受傷的孔雀,即便痛得無法忍受,脊背仍然挺得筆直,因為她知道,她的父親是冤枉的,不曾愧對朝廷社稷一絲一毫,她不該低這個頭!
“爹……女兒對不起您……連讓您入土為安都做不到……嗚……”
衛茉哭得撕心裂肺,血從手臂蜿蜒而下,在石地上洇了一小灘,她卻似感覺不到,整個人陷入了麻木,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暗門後有道偉岸的身影同樣也快到達極限,恨不得立刻掀開門衝進去,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小知,真的是你……
薄湛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後悔設了這個局,一顆心幾乎裂成兩半,痛得彷彿扎進了一千根針,可他什麼都做不了,為了保護衛茉,也為了留下她,他不能讓她摻和進這些事裡來,只能維持著現在的身份默默地守護她。
小知,再忍忍,我會盡快查清一切幫你報仇的,相信我。
薄湛閉了閉眼,勉力抑住內心的痛楚,悄然步出書房折身於假山後,隔空擊碎一盆蘭花,不出意料,隔壁的兩個婢女匆匆趕來,衛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