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冬竹同秋月都出來接著,兩人瞅見了鄭媽媽,都是滿臉堆笑,向內通報,金氏聽說,便下了請字。
鄭媽媽進得門內,只見金氏身上穿著赤金色繡白牡丹長緞襖,領子袖口都出著長長的白狐狸風毛,愈顯得發黑臉白,越發得俊俏瀟灑,心中不由嘆道:“好沒眼色的員外,且不論出身人品,只說相貌,那個小蹄子又怎麼及得上我們奶奶天生的風流,不過是年輕幾歲罷了。”
鄭媽媽上前幾步笑道:“奶奶萬福。”說了要行禮,金氏忙命夏荷攙住,道:“鄭媽媽,你是服侍過老奶奶的,萬不該對我行此大禮。” 就命丫頭搬了小杌子來請鄭媽媽坐,一面笑道:“媽媽來的正好,我今兒叫廚房裡用砂鍋燉鹿筋煨得酥爛,本想著給媽媽送去的,如今你既然來了,正好吃了再去。”說了,就命在鄭媽媽跟前又擱了張小桌子,從桌上撤下那道砂鍋燉鹿筋,放在鄭媽媽跟前,又送下一道雞絲銀耳來,鄭媽媽忙起身道:“,這些菜都是員外奶奶才吃得的,老奴如何配得起。”
金氏笑道:“媽媽已是該是享福的年紀,又是服侍過老奶奶的,論理連我同員外也不該支使媽媽,如今卻為著我要去照應姨娘,我實在是過意不去。”說了眼圈兒微紅道:“都是我不爭氣,我若是身子強健些,自己也就照應了。”鄭媽媽見金氏哭,忙起身道:“奶奶這是折殺老奴。老奴不過是個老丫頭,若不是奶奶聖德憐下顧念著舊情,老奴如今只怕還在外頭受苦。老奴為奶奶做什麼都是願意的。”金氏含笑道:“媽媽即當我是主母,那就請坐下。“說了就命春梅來給鄭媽媽斟酒,鄭媽媽半起身謝了,春梅笑道:“鄭媽媽客氣了。”
如此一來鄭媽媽竟是不能說出員外吩咐她來傳的話,直至吃完飯,鄭媽媽哪裡敢再坐,忙立起來,看著金氏漱口已畢,夏荷奉茶上來,鄭媽媽道:“老奴有話回奶奶,求奶奶且寬心聽一聽。”說了便將團圓兒的娘來過,母女倆私下說話,又團圓兒如何求的蘇員外,說的清楚明白,也難為她雖對團圓兒心懷厭惡,倒真是一字沒加,半字為添。她甫一說完,夏荷秋月就已炸了,都罵道:“那個小蹄子竟敢在員外跟前給奶奶下眼藥,可是狗膽包了天了。奶奶再不拿些威風出來,那個小蹄子更以為奶奶好欺負呢。”
春梅雖惱倒也還鎮定,斥道:“你們安靜些,奶奶還不知道怎麼處置嗎?”冬竹也道:“她沒在奶奶眼前犯規矩,奶奶如何拿她?若是為著這事去問她,豈不是告訴員外,在姨娘那裡,奶奶有耳報神了?再者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罵也罵不得,罰也罰不得,你們說要處置,倒拿個如何處置即罰了她又傷不著孩子的法子來。”這話一出,眾人都沒了聲音,仔細一想,果然如冬竹所說,竟是隻能裝不知道,不由氣恨。
金氏點頭嘆道:“如今我也兩難呢。當時竟不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好在有鄭媽媽來告訴我一聲,不然,你們那耳根子軟的員外怕不瞞得我密不透風。”鄭媽媽聽了,忙道:“老奴是奶奶提拔的,敢不為奶奶效命?奶奶也別太傷心了,我們員外是一時糊塗,日子久了,定然瞧出那個小蹄子不是好貨,依然會敬愛著奶奶的。”金氏勉強笑道:“也只能借媽媽吉言了。”
且說鄭因來的久了,怕再不回去留人話柄,就要告退,金氏便命春梅送她,自己吩咐了夏荷等丫鬟,等員外來了,只裝不知道,臉上不許帶出痕跡來,吩咐完了,自己轉身進房,才坐下沒一回子,就聽報說,員外來了,金氏做個若無其事的樣兒,走到門前接著,似笑非笑道:“妾瞧相公過了點子沒回來,就料著要在別處用飯了,果然鄭媽媽來說了,只可惜今兒且燉了極好的鹿筋,該著相公沒口福,竟沒吃著。”蘇員外見她話中半酸半醋,偏又是笑著說的,叫人又恨又愛,不由笑道:“我只怕你等我,才叫鄭媽媽來知會聲,不料你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倒是我小瞧你了。”
說著一路進房,金氏跟了過來,親手服侍他脫了外頭的衣裳,拿了家常舊袍子來穿,又叫冬竹絞熱手巾來。蘇員外看她來去忙著,倒愈發顯得體態風流,不減當年顏色,又想起團圓兒來,只為嬌妻美妾,豔福不淺,心上得意,拉了金氏的手道:“你且坐下,我們夫婦倆說說話。”
金氏就在蘇員外身側坐了,陪他閒談幾句,又問了團圓兒景況,蘇員外摸著她的手,一一答了,金氏見話已入港,方道:“妾彷彿聽丫頭子說,丁姨娘的娘王大娘今兒來了,只是照著規矩,王大娘該先來妾這裡的,妾等了半日都不見人,想是丫頭們搞錯了。這倒給妾提了個醒,丁姨娘如今有著身子,必定想念家人,妾想著過幾日把王大娘接來,陪丁姨娘說一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