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的犯人被安排去搜身的時候,我捱到最後一個,並事先醞釀好,一分鐘之內快速解決,真是吃一塹,長一智啊!
經過這次的長途跋涉,我算是對美國聯邦監獄系統有了初步的認識和體驗。基本上,我見到的聯邦監獄工作人員都是盡職盡責的,對待犯人的態度都是客氣禮貌專業化的。最大的問題是每所監獄各自為政,互相獨立。因此在犯人轉運過程中產生大量的繁文縟節,使得犯人痛苦不堪。比如,你抵達任何一處監獄,所有的程式都要重新過一遍,同樣的表格我每到一處監獄就填寫一遍,不勝其煩。每次都要回答同樣的問題,比如“你現在想自殺嗎?”、“如果你在獄中受傷或死亡,你要通知誰?”諸如此類的問題,要麼說明聯邦監獄的官僚主義,要麼是監獄系統存心故意刁難犯人。有精神病人,搖頭晃腦的;有面相慈善、和藹可親的;有滿臉傷疤、凶神惡煞的;更有五花八門各種刺青的,令人目不暇接。
犯人轉運之途絕對是地獄般的生活,挨凍受餓無法睡覺之外,是你還能見到形形色色的犯人。據說聯邦監獄每天兩架飛機幾十輛巴士轉運至少500名犯人。我一路上看到不同的犯人如牛鬼蛇神般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有身高2米的高個子、有體重400磅以上的胖子;有坐輪椅的、有用柺杖的;有黑人、白人、黃色人種;有各色各樣的髮式,更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
犯人千奇百怪,但不外乎是像我這種候審犯人轉移到檢控所在地的,剛被捕要去他處被起訴的,更多的是服刑到一定階段被轉移到其他級別的監獄的。有個剛從佛羅里達被抓回紐約的犯人,一路上穿著短褲球鞋,在紐約的冰天雪地中走下飛機的時候,卻也昂首挺胸,大家見怪不怪。
我在布魯克林過夜的時候,剛好和那個400磅的胖子一起挨著睡。我很為他難受,因為他躺在地上無法翻身,看他睡覺真是痛苦,席地而睡時只能仰面躺著,第二天早上,他是兩個獄卒扶著才從地上爬起來的。
作為亞洲人,我的身材唯一佔便宜的地方就是,戴手銬和腳鐐之後身體還比較輕便,比如可以撓癢時手指伸到面部和頭頂。美國犯人個子大且胖的話就麻煩了,他們癢的時候只好像野獸那樣在有稜角之處磨蹭著。常看到在飛機上走出來的犯人褲子掉到屁股以下,得由警官重新系上的。
各種各樣的犯人在一起,最愛交頭接耳,交流經驗。聯邦犯人,慣犯和毒品犯居多,動輒被判十幾二十年的比比皆是。聽他們擺龍門陣,讓我兩隻耳朵顧不過來,連日來英語聽力特別是俚語大有長進,髒話髒字在犯人間隨處飄蕩。我整天處在比美國R級限制電影還要高的成人級語境之中。
囚徒之旅,苦中還是有樂。我印象最深的是美國中部地區連綿不斷的農地還有邁阿密的海灘和別墅,以及北方橫亙的白雪。飛機上俯視下來,大小的城市分佈在海邊、河流或湖泊之間,星羅棋佈的房屋和縱橫交錯的道路以及萬家燈火的夜景,令人讚歎美國國土的富裕遼闊和山水人文的壯觀。整個旅程大有美國愛國主義教育的味道。
我1991年開始到美國,之後每年有一兩次來回中美之間,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特別是經商之後,飛機對我來說是逃避商場拼搏的最佳場所,而坐飛機睡覺是我最擅長的。但被捕之後,在芝加哥的MCC關得久了,所有飛行途中最大的樂趣反倒不是睡覺而是視覺上的享受。
在紐約下飛機到布魯克林監獄的路上,一行犯人們紛紛如數家珍地細數自己熟悉的建築或風景,帝國大廈、自由女神、唐人街等等。許多犯人被關多年才有如此機會,真是興奮異常。車子經過世貿雙子大廈的遺址,整個地方比我印象中的小,目前還在地基剛完的階段,佔地好像只比深圳的地王大廈大一點,不如電視上或照片上看到的那麼大。“9?11”,歷史在此停頓並重新開始。
“9?11”的時候我在深圳,連續數天,一直盯著電視看。事隔多年,人們的生活似乎恢復原樣,但有的東西卻一去不復返了,而新的事物卻因此產生。然而,即便是上帝也不可能改寫歷史。
在紐約去往波士頓的95號高速公路,凌晨4點出發,我思緒萬千。這是一條我很熟悉的路,來回多次了。第一次是單獨開車去紐約做翻譯,幫羅斯的朋友翻譯一篇文稿,當時被安排在曼哈頓住下,拿到文稿卻發現是女用衛生棉條的說明書,要英文譯中文,可難倒我了。後來去紐約次數最多是因為當時為位於長島上的Stock Sktranics工作,來往紐約和波士頓之間。當然,刻骨銘心的一次是和玉鳳到紐約的中國使館辦理離婚手續